书读进去了,是一种气功态。换句话说,读书人长期在练气功,气质与常人也有不同。但他们当中有心怀邪念的小人,也有落井下石、拐骗别人妻女财物的不义之徒,在文儒雅士、谦谦君子的面纱掩盖下,该如何识别呢?主要察神。心有所动,眼神会流露变化。不论神光内敛、锋芒外显,神所传递的心性正邪、智慧贤愚,都是掩盖不了的,一如云层中的阳光,区别只在于会不会鉴识。这就是《冰鉴》讲的“文人先观神骨,开门见山,此为**”,门一打开,山的幽深伏藏、奇伟雄姿自然一目了然。察神,犹如推开大门,门一开,就能看到这个人的心性、才干。要分辨一个人的能力和前程,外貌形相是靠不住的,比如王安石和文天祥。文天祥是一个很俊美的人,身材魁梧,厚背圆腰,秀目长眉,虽为状元书生,但不失英雄气概。王安石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衣服一月不洗,身上还有虱子,眼睛里白多黑少,至少算不上英俊。但他们同样流芳百世。因此,从外表看人,主要察神。神有余的表现是,目光清莹流转,神不斜视,眉毛清秀尾长,容色澄澈如冰泉,清泓如秋水。极目远眺时,如秋日长空里太阳照霜天,收目近观时,如春回大地和风拂过鲜花。处理事务时,果断刚毅,镇定沉稳,临危不乱,如猛虎踏步深山。与众人相处时,和和融融,却又不为众人所淹没,像凤凰飞翔在雪原。坐,稳如磐石;卧,静如栖凤;行,洋洋洒洒,平缓如江水徐流;立,敦敦昂昂,气势如孤峰树于平原。沉默静养,气定神闲,言不妄发,性不妄躁,喜怒不动心,荣辱不变节。世事纠纷错于眼前,利色诱惑纷纭身畔,而守贞如玉,心静如水。这样的人动如脱兔,静若处子,不为外物所动,既能得众人喜爱,又有做大事的才力风范,自然前程远大。神不足的表现是,似醉非醉,头脑昏浊不清。不愁似愁,经常忧心戚苦。似睡非睡,一睡便又惊醒。不哭似哭,经常哭丧着一张脸。不嗔似嗔,不喜似喜,不惊似惊,不疑似疑,不畏似畏。神色昏乱不定,容仪浊杂不清,神情就像出现重大失误,凄惨悲厉而又痛苦不堪,甚至带着恐惧。言语瑟缩寒滞,闪烁隐藏不定,卑躬自怜,有如女子遭人凌辱。面色初时花艳,继而暗淡无光;语言初时压捷,继而吞吐木讷。这种人做事往往虎头蛇尾,有始无终,事功前程自然可以想见。熟知了神有余与神不足的区别,就容易判断一个人的生命力、行动力、意志力和思考力。前面所列举的各种表现犹如病症,由症状来判断病情,再佐以验血、拍片等手段,病情就十拿九稳。以神察人,也大抵如此。察神不是一个静态的过程,除了观察眼光清莹与昏浊外,还要结合举止、言语,才不会有偏差。曾国藩只见了江忠源一面,就说“京城没有这样的人才”,又说江忠源“当悲壮节烈而死”。他凭什么这么说、根据在哪里、结果准不准呢?江忠源(1812~1854),字常孺,号岷樵,湖南新宁人,举人出身;比曾国藩小一岁,是湘军中*早办团练的人,也是湘军五大系统的创始人之一(其余四系的创建人是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王鑫)。他一直在家乡读书,早就察觉到当地会众的秘密活动,对他们有所警觉,所以当雷再浩率众起事时,他带着乡团,一役即将其镇压。1844年,江忠源去北京赶考,经郭嵩焘介绍,**次拜见了曾国藩。江忠源有侠义之气,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两个大男人初次见面,尽讲一些市井琐事,似乎不是英雄豪杰所为,却谈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时常爆出笑声来。江忠源告辞出来,曾国藩目送他走,回头对郭嵩焘说:“京师没有这等人才啊。”接着又说:“这个人会立名天下,也会悲壮节烈而死。”大清王朝从乾隆传位给嘉庆,再传至道光,中间虽然经历了白莲教的动荡,但总的说来,太平了好几十年。突然听到曾国藩这么说,身边的人都觉得惊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道光二十五年(1845)九月十七日,曾国藩跟叔父说起江忠源的事迹。那年八月初五日,湖南湘乡一个叫邓铁松的人,跟江忠源一起回老家,不料六天之后死在路上。江忠源不辞劳苦,必诚必信,亲自扶灵柩回家。在那之前,湖南新化一个叫邹柳溪的人,不幸病死京城,也是江忠源处理后事,扶送灵柩南回。曾国藩说:“此人义侠之士……扶两友之柩,行数千里,亦极难矣!”还说他们俩关系极好。如此看来,江忠源果然有古侠士之风,而非曾国藩故意夸张。韩愈做诗日:“孟生江海士,古貌又古心。尝读古人书,谓言古犹今。”江忠源的侠义行为,无论古今,都值得推崇吧。江忠源的父亲七十大寿,曾国藩贵为二品京官,仍然为他父亲做了一篇寿文。当咸丰皇帝下令求贤时,曾国藩首先**了江忠源等五人。曾国藩如此器重他,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好,而是因为曾国藩爱才,知道他是一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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