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悼词
小礼堂内空了。
司仪对着一个工作人员直叫:“快点,把挽联换一下,八点半下一拨就进来。”
四个同学依次在高强的遗体旁站好。
司仪一回头看见了他们,叫道:“你们快点啊。”
陆涛回嘴:“请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们有话对他说。”
司仪要张嘴说什么,迎面看到华子直勾勾的眼睛,于是,叫了一声正要从花圈上往下撕挽联的工作���员,一低头走了出去。
米莱把门关上。
四个人站成一堆儿,每个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包儿打开,里面是一套玩CS的专用工具:鼠标、鼠标垫、听声辨位耳机和键盘,他们依次放在高强边上。
向南轻声说:“高强,真没想到你会那么想不开,都是我们的错儿,我们太自私了,要是那时能找一找你,一起吃顿饭,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米莱说:“高强,你永远是我们的好朋友,为了你,我们决定再也不玩CS啦,没有你,我们团队就没有灵魂。”
陆涛说:“高强,没想到你那么压抑,为什么不跟朋友们说一声呢?我一辈子只有一件事*后悔,就是传给你纸条被抓住。我真希望处罚的是我,不是你,我要这文凭一点用也没有。告诉我,怎么才能补救这件事?你让我干什么都行,犯罪都行!”
冲动的陆涛忍不住趴在高强身上哭了,他感到了高强僵硬的身体,这是一个他不熟悉的身体,不,那不是身体,不是生命,而是物质。陆涛感到了有生以来**次惊恐,原来生命与物质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但只在片刻问,那惊恐便被悲伤湮没了,他继续哭。
要不是华子把陆涛拉起来,陆涛还会哭一会儿,他想哭,就是想哭,现在,他收住哭声,站到—边,他知道,华子也有话对高强说,他们俩关系*好。
“高强,我是华子,华子。我想起,在战斗的时候,你总是那么大公无私,从来不穿防弹服,为的是省下钱让我穿。我记得这所有的一切,还有我没说出的一切,没有你,我怎么办?你是我一生中见过的*好的人,我*好的朋友。
“只有我们知道,你是我们当中*聪明的一个,你玩什么都玩得那么好,围棋**,业余三段也下不过你;拖拉机**,谁眼你坐对家谁赢;打麻将就更不用提了,有你在,我们输得少就已经很满足了;台球我们每人都被你打过七星。其实我*佩服你的是CS,《反恐精英》你是*先从网吧学会的,再手把手教给我们每一个人。我知道,我们当中只有你可能成为***的**高手,击败*好的团队,SK,3D,都不在话下。上次比赛对清华**局,我们四个人都完蛋了,你一对四,却把他们全杀了,只有世界**高手才有这水平。只有我知道你的理想,你的实力。我知道,你*大的遗憾是一直没有钱买一个听声辨位耳机,你老对我说,那耳机套在头上捂得慌,不爱用。你和我们玩当然不爱用,因为你就用网吧破鼠标也能赢我们,可有了耳机,你甩枪爆头的成功率就能到百分之五十以上,你自尊心总是那么强。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你过生日,我送你耳机当生目礼物,你没要,我当圣诞礼物送给你,你还不要,下午我们在网吧,你依然打得像平时那么英勇,我们打败了计院那个假强队,你说那才是你的生日礼物。我记得我们得胜后一起在街边吃羊肉串,你特别高兴,因为关键时刻又是你,总是你,把我们大家解救。我真后悔那次全国大赛的预赛,我们花了钱,报了名,却不好好练习,比赛时四个人拖累了你一个,如果不跟我们在一起,也许你早就成为职业选手了,现在连南韩小跑都开上了,那次你狙击三个敌人,打得他们头也抬不起来,只是乱跑,*后你消灭了他们,谁都以为我们赢了,你已开始向天上鸣枪庆祝胜利,但*后我们还是输了,是我没完成任务,在关键时刻,我发现自己的钱花光了,竟买不起拆包器——可你事后却一点没有责怪我,要是那一次我们成功了,说不定会成为全国**——因为当时的清华是*强的——塞是我*对不起你的一件事。”
华子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华子在对高强说话之前,没想到自己会哭泣,但他还是哭了,那是青春之泪,苦涩、充沛、源源不断、滔滔不绝,像是发泄,又像是——愤怒。
是的,是愤怒。
那是一种苦闷而简单的青春逻辑,仿佛是对着冥冥中发出质问:既然让生命存在,为何会有死亡?既然有死亡,为何又要有生命?
现在,四张脸上都流下了泪水,有点不知羞耻,有点破罐破摔,有点肆无忌惮,反正就是这么一回。
四双手握在一起。
照例由陆涛说*后的话:“今天是六月三号,CS团队,‘风中狂沙’解散了,高强,我们以此纪念你。我们不再玩游戏了,因为一玩我们兢想起你—一高强,我们毕业了,我们要工作了,每一年的这**,我都会把我们遇到的事情讲给你听,免得你在那—边觉得寂寞,我希望你依然认为我们是你的朋友。我现在脑子突然乱了,以前从没想过自己的一生有何价值,要如何度过,只是追时髦,玩酷,以为是有性格,但谁也没有你酷,你说死就死了,都不跟我们告别一声,你是我们当中*了不起的人,谁也没有你有性格,谁也没有你酷——你的死突然提醒我,生命原来是这么脆弱,死亡和我们如此接近,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度过我的一生,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一死,忽然让我觉得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都失去了意义,除非你让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大家而去?现在我*怕路过网吧,因为那里到处是你的声音,我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叫我向右,叫我向左,叫我冲一而现在,在我心里,全世界所有的显示器都熄灭了,再也没有CS,再也没有你——”
陆涛捂住脸,说不下去了。
“走!”华子说,他不想再哭了,他哭够了,心里堵得慌,喉咙里难受,如同头被按在水里,他想出去透透气。
…… 他们的悼词
小礼堂内空了。
司仪对着一个工作人员直叫:“快点,把挽联换一下,八点半下一拨就进来。”
四个同学依次在高强的遗体旁站好。
司仪一回头看见了他们,叫道:“你们快点啊。”
陆涛回嘴:“请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们有话对他说。”
司仪要张嘴说什么,迎面看到华子直勾勾的眼睛,于是,叫了一声正要从花圈上往下撕挽联的工作人员,一低头走了出去。
米莱把门关上。
四个人站成一堆儿,每个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包儿打开,里面是一套玩CS的专用工具:鼠标、鼠标垫、听声辨位耳机和键盘,他们依次放在高强边上。
向南轻声说:“高强,真没想到你会那么想不开,都是我们的错儿,我们太自私了,要是那时能找一找你,一起吃顿饭,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米莱说:“高强,你永远是我们的好朋友,为了你,我们决定再也不玩CS啦,没有你,我们团队就没有灵魂。”
陆涛说:“高强,没想到你那么压抑,为什么不跟朋友们说一声呢?我一辈子只有一件事*后悔,就是传给你纸条被抓住。我真希望处罚的是我,不是你,我要这文凭一点用也没有。告诉我,怎么才能补救这件事?你让我干什么都行,犯罪都行!”
冲动的陆涛忍不住趴在高强身上哭了,他感到了高强僵硬的身体,这是一个他不熟悉的身体,不,那不是身体,不是生命,而是物质。陆涛感到了有生以来**次惊恐,原来生命与物质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但只在片刻问,那惊恐便被悲伤湮没了,他继续哭。
要不是华子把陆涛拉起来,陆涛还会哭一会儿,他想哭,就是想哭,现在,他收住哭声,站到—边,他知道,华子也有话对高强说,他们俩关系*好。
“高强,我是华子,华子。我想起,在战斗的时候,你总是那么大公无私,从来不穿防弹服,为的是省下钱让我穿。我记得这所有的一切,还有我没说出的一切,没有你,我怎么办?你是我一生中见过的*好的人,我*好的朋友。
“只有我们知道,你是我们当中*聪明的一个,你玩什么都玩得那么好,围棋**,业余三段也下不过你;拖拉机**,谁眼你坐对家谁赢;打麻将就更不用提了,有你在,我们输得少就已经很满足了;台球我们每人都被你打过七星。其实我*佩服你的是CS,《反恐精英》你是*先从网吧学会的,再手把手教给我们每一个人。我知道,我们当中只有你可能成为***的**高手,击败*好的团队,SK,3D,都不在话下。上次比赛对清华**局,我们四个人都完蛋了,你一对四,却把他们全杀了,只有世界**高手才有这水平。只有我知道你的理想,你的实力。我知道,你*大的遗憾是一直没有钱买一个听声辨位耳机,你老对我说,那耳机套在头上捂得慌,不爱用。你和我们玩当然不爱用,因为你就用网吧破鼠标也能赢我们,可有了耳机,你甩枪爆头的成功率就能到百分之五十以上,你自尊心总是那么强。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你过生日,我送你耳机当生目礼物,你没要,我当圣诞礼物送给你,你还不要,下午我们在网吧,你依然打得像平时那么英勇,我们打败了计院那个假强队,你说那才是你的生日礼物。我记得我们得胜后一起在街边吃羊肉串,你特别高兴,因为关键时刻又是你,总是你,把我们大家解救。我真后悔那次全国大赛的预赛,我们花了钱,报了名,却不好好练习,比赛时四个人拖累了你一个,如果不跟我们在一起,也许你早就成为职业选手了,现在连南韩小跑都开上了,那次你狙击三个敌人,打得他们头也抬不起来,只是乱跑,*后你消灭了他们,谁都以为我们赢了,你已开始向天上鸣枪庆祝胜利,但*后我们还是输了,是我没完成任务,在关键时刻,我发现自己的钱花光了,竟买不起拆包器——可你事后却一点没有责怪我,要是那一次我们成功了,说不定会成为全国**——因为当时的清华是*强的——塞是我*对不起你的一件事。”
华子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华子在对高强说话之前,没想到自己会哭泣,但他还是哭了,那是青春之泪,苦涩、充沛、源源不断、滔滔不绝,像是发泄,又像是——愤怒。
是的,是愤怒。
那是一种苦闷而简单的青春逻辑,仿佛是对着冥冥中发出质问:既然让生命存在,为何会有死亡?既然有死亡,为何又要有生命?
现在,四张脸上都流下了泪水,有点不知羞耻,有点破罐破摔,有点肆无忌惮,反正就是这么一回。
四双手握在一起。
照例由陆涛说*后的话:“今天是六月三号,CS团队,‘风中狂沙’解散了,高强,我们以此纪念你。我们不再玩游戏了,因为一玩我们兢想起你—一高强,我们毕业了,我们要工作了,每一年的这**,我都会把我们遇到的事情讲给你听,免得你在那—边觉得寂寞,我希望你依然认为我们是你的朋友。我现在脑子突然乱了,以前从没想过自己的一生有何价值,要如何度过,只是追时髦,玩酷,以为是有性格,但谁也没有你酷,你说死就死了,都不跟我们告别一声,你是我们当中*了不起的人,谁也没有你有性格,谁也没有你酷——你的死突然提醒我,生命原来是这么脆弱,死亡和我们如此接近,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度过我的一生,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一死,忽然让我觉得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都失去了意义,除非你让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大家而去?现在我*怕路过网吧,因为那里到处是你的声音,我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叫我向右,叫我向左,叫我冲一而现在,在我心里,全世界所有的显示器都熄灭了,再也没有CS,再也没有你——”
陆涛捂住脸,说不下去了。
“走!”华子说,他不想再哭了,他哭够了,心里堵得慌,喉咙里难受,如同头被按在水里,他想出去透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