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以前,再以前。当时改革的春风吹满地,腐败分子撒一地。大麦在的是一个小地方,两省的交界,在管理上经常出问题。通常两个省的事,都不省事。小地方叫孔雀。本来那里叫凤凰,但是隔三差五的,经常有背着巨大旅行包,操着鸟语的老外到镇政府值班办公室要求看一看沈从文的老家。那时候那拨人还在上学,一次看见一个插着一面美国**的老外,大包上写了一个英文,是WALK。到了中国,入乡随俗,觉得一定要有中文的翻译才显得亲���。但很明显,这个老外的**站是北京,而且找的街头翻译也不是善类,因为包上的中文标着,去你的。老外去过很多地方,因为他的衣服上写了不少字,有“天津欢迎你”,“你到河北了”和“打倒美帝国主义”“你的毛真黄”。老外到了值班办公室后说,听说凤凰很美,请你告诉我很美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当然,这是英语。值班的方老头已经能说英语了,一方面来的老外很多,另外一方面,镇政府发文规定,为了迎接二零零八年的奥运会,必须每个人要会说英语。办公室一共那么几个,大家认识,结果都没练。但是为了执行政策,后来改成,每个人必须接受二十个课时以内的英语培训。为了不占用时间,大家都自发改成打麻将带着一个英语老师。英语老师打一张一条,然后说,LOOK,BIRD。然后下家马上摊出两条和三条说,EAT。他把一条收进来以后,斗了一个红中,说,CHINA。但是包括英语老师在内的人都不知道发财怎么说,后来同桌的镇长说,我没学过,但是我经常看美国的片子,我觉得里面有个词,和这个“发”挺像的,就是FUCK。FUCK是什么意思?我看,就FUCK好了,刘秘书,你觉得呢。大家一直说,镇长有语感。而且镇长打牌有个习惯,很喜欢留着发财,留着留着,很多牌都等着发财就能糊。大家到了局尾就故意打发财,镇长很开心,连声叫唤,好好,FUCK好,我就欠FUCK。鸟语流行了两月,大家全部忘却。只有看门的方老头学的特别认真。原因是老头新来的,谁都不认识。中国的政策,没有关系,只能贯彻。方老头用英语告诉老外,见到你很高兴。这里不是凤凰,这里没有风景。老外说,我见到你也很高兴。但你能告诉我,凤凰怎么走。老头说,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凤凰在湖南。老外说,谢谢你,我能不能麻烦你件事情。我要去里面上个厕所。老头说,不行,里面是政府办公的地方。老外非常疑惑,说,难道公务员都不上厕所?老头说,不是,但是,这里的厕所,别人不能用。老外说,为什么?我们州长的厕所,我们都能用。老头说,那你去用你们州长的厕所。我们镇长的厕所不能用。老外说,为什么,这是纳税人的钱,造的厕所。老头说,没错,我们纳税人都不能用,你连税都没有纳,更加不能用。老外说,哦,我的上帝,我亲爱的老头子,我很需要厕所。老头说,如果你需要,可以到旅游局去打一个报告,让王局长签字以后,你就可以进来了。老外说,你这是在开玩笑。老头说,或者你可以在外面尿尿,但是不要对着政府的方向。老外说,我的上帝。我们刚才说着说着,我已经尿尿了。你知道,我的前列腺有问题。老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掠过的都是“见到你真高兴“。然后老外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说,美国人可以用俄国人的枪,为什么不能用中国人的厕所。说完一枪把方老头子给崩了。这是这里*轰动的一件大事件。所有的警车都出动了。因为旁边就是学校,所以墙头上爬满了学生。中国已经禁枪很多年,大家对枪已经失去了警惕。倒是警察,执法多年还没见过枪是什么样子的,都非常紧张。但大家电影都没少看,没有一个人躲在车门的前面。而一向冲在*前面向持刀的歹徒喊“你被包围了”的局长也不见踪影。倒是大家喊着,疏散人群,疏散人群。然后听见老师在围墙下面喊着,谁不下来,扣当日品行分。然后嗖一下,墙上就一个人都不见了。所有的人都掉在了墙里面,惟独一个掉到了墙外面。便是六年级三班的麦大麦。警察一阵紧张,都以为是被打下来的。有人大喊,美国佬打下来一个学生。老外举着枪说,不是我开的枪。局长一擦汗,质问,谁开的枪。手下说,没枪声。局长说,快给我望远镜。手下拿了一个,局长说,我离的太远,看不清楚,给我一个倍数大一点的。手下说,局长,就这个了。局长说,那快问冲在*前面的同志,歹徒手里拿的是什么枪。有没有装消声器。手下说,根据报告,没有。那个掉下来的是个学生。本来计划要掉在院子里的,但是没掉好,掉到外面去了,人没事。局长说,好。他的枪的射程是多远。手下说,有效射程五百米。局长说,我们离开他们多远。手下说,大概八百米。局长说,好,狙击呢。特警有没有调过来。手下说,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大麦掉下来以后,马上躲到一棵树上面。从那棵树上,可以看见持枪的老外和对峙的警察。三分钟,大麦看见英语老师在两个警察的护送下走出了校门。不一会,只听见熟悉的英语老师试喇叭的声音“喂,喂喂。”紧接着,英语老师颤抖着说了一句,见到你很高兴,请你不要冲动,放轻松。大麦觉得这就是自己以前学的一个课文,原来是用来说服歹徒的。老外大喊,不要打我,我要和我的律师对话。英语老师翻译给旁边的警察,别打俺,俺要和律师说话。警察马上传话给地面指挥,说,歹徒说,别打俺,俺要跟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说话。地面指挥马上传话给局长的助手,说,歹徒说了,敢打俺,俺就跟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说话。助手立马报告局长,说,歹徒说,敢打俺,俺就打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局长想半天,说:击毙。一声枪响,老外倒地。同时,大麦吓了一跳,从树上掉了下来。局长问,击毙没有?助手说,现在还在确定情况,说击毙了两个。局长说:什么情况,只有一声枪响,怎么能击毙两个。快去现场。很快,负责此次行动的远方指挥到了现场。老外前面围了一堆医务人员。按理说用普通狙击步枪就可以,但可能是处于人道主义的考虑,用美国枪把美国人送去西天,所以用了把美国的反器材狙击。因为口径太大,所以现场人都散了,局长发话道,把人体的各个部门都捡起来啊。还有一个呢。大麦被带到了跟前。带着的警察简单说了两次坠落的情况。局长说,你看你,老是从高处掉下来,老是给社会带来麻烦。转眼十年。大麦又从高处掉了下来。不同的是,这次掉下来还有人接着,接住以后还得再抛往高处,然后再掉下来。他成了这个镇上三个帮派之一的老大。七年前,大麦从学校毕业。他所学习的专业具体是如何使奶牛能挤出更多的牛奶。很多次大麦遇见朋友,朋友都以为大麦只是把学术化的语言说形象了,不就学的市场经济嘛,羊毛出在羊的身上,牛奶挤自牛的奶上。但不幸的是,大麦学的的确是实打实的奶牛的养殖。兼修的是如果奶牛病了,除了把它吃了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学习的学校在中国*北方的一个工业大学。在校四年里,*牛的一件事情就是绝大部分人没见到过一头牛,但是大家都毕业了。这让很多人猜疑他们是拿什么奶操练的。大麦要做的*多的事情就是解释,他们学习的是科学化养殖,而不是挤奶。但事实总是越描越黑,在这个浮躁的年代,科学化养殖明显太罗嗦,几个月以后,大家还是只记住了挤奶。大麦非常聪明,所以是专业的杰出代表。在这所大学里,两个专业非常有名。一个是大麦在的被人称作挤奶班的科学化养殖专业。还有一个培训旅游服务业的,人称二奶班。从名字上看,似乎挤奶班要比二奶班牛逼很多。但事实上,挤走大奶,换来二奶。所以二奶班非常的红火,汇聚着当地*错综复杂的黑道白的关系。那些所谓黑道白道,经常被那些表面纯洁的姑娘们搞成无间道。在这个学校里非常有名的事情有四一七事件。为的是一个姑娘,两位号称有头有脸的人物纠结大大概三百多人,在学校里对峙。光是面包车就停了三十辆。事情的缘由是,姑娘说,我认识两个老大,都是这里的黑社会老大。别人不信,说,去你的,哪来的黑社会。姑娘说,你不信,我挑拨挑拨他们,看他们带着自己的小弟过来你就知道了。挑拨过程略就这样,这两个男的各自带了一百多人,在学校的食堂前决斗。当时楼上全部都是脑袋,一个拿望远镜的男的喊了一声,他们没带枪,带的都是棍子和刀。话音刚落,轰一声,在原来的脑袋的基础上,又叠了两层脑袋。就这样,气氛紧张了大概三分钟,突然间,其中一帮的一个兄弟突然走向了对方的阵势,人群一阵骚动。对方阵营也走出一个,楼上的脑袋们兴奋的连换气都忘了,两人一见面就哭,大家小声议论道,我操,这是什么暗号。断断续续里,大家终于听明白,这两人的大意是,三狗子啊,你这一走说去城里打工,也不知道在哪个建筑工地,我现在也在工地上,咱们小时候玩的真是亲啊,裤子穿同一条,自行车骑同一辆,连女人都追同一个啊。转眼这么多年没见了,今天真是意外啊。在两人抱头痛哭的时候,越来越多人发现对面那泼人里有自己认识的朋友,后来就全改交流了。原来这女的认识的这两个都是做生意的,家里有老婆,但都没说,又不好交待自己怎么老是神神叨叨的,只好说自己是黑社会的,不能经常定期露面,也不方便去各种人比较多的场合,有什么事,宾馆床上谈,出什么事,我兄弟解决。结果事情被那女的弄到了非要展示自己兄弟的时候,这两人都没办法,不约而同直接去建筑工地拉的民工,如果不打架,光摆POSE,一百块钱一个人,打架价钱就加一倍。那会儿看着是紧张的对峙,其实大家都拼命看着人群里对方觉得眼熟,正琢磨呢。后来三百多人一起到旁边的食堂里吃饭,正好价格也合适,吃着吃着还进行了联谊活动,就差没点篝火了。饭间谈论的也都是工程问题,有的讲我们这里怎么偷工减料,有的讲我们那里如何草菅人命,食堂大妈都以为今天的食堂是建筑专业的学生包场。民工的饭量大,等学生来的时候,饭和菜全都没了。而学校附近的饭店听说边上有黑社会斗殴,都吓的关门走人。所以苦了学生,饿了**。这个女的也因此倍受指责,理由是她引起了这个学院的一场饥荒。这个闹剧发生以后,使纯朴的学生更加不相信有黑社会的存在。大家觉得,只有香港电影里才有黑社会。并且纷纷发表意见,说香港人糊弄人,为什么老拍黑社会呢。我们有理由坚信,祖国,当然包括香港,是没有黑社会的,尽管香港不少拍黑社会的电影是黑社会投的钱。还有觉得难堪的那个女生,她和那两个男的纷纷发火,大意是,你这个骗子,你根本不是黑社会的,你根本不是个坏人,你居然骗我说你是黑社会的,博得了我的好感。你现在叫我在学校怎么混啊,同学都说,你再上演一次五湖四海,咱们就饿死了。你这骗子,早知道你不是好人,没想到你连个坏人都不是。半年后,这个女生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轮奸。劫走是事实,轮奸是大家的想象,要不劫走干……什么呢。失踪两天后的中午,她被用完以后还被扒光衣服扔在学校食堂门前。一台黑色奔驰和白色面包车扬长而去,女生被一千多人围观了十几分钟,期间没有人敢上前解开绳子救她,大家觉得,按照香港电影的路子,这附近的楼里指不定有什么狙击手,谁上前一步谁倒霉。期间,110收到了五百多个报警,要求出警。这说明只要是免费的电话,老百姓都愿意拨打。在警车来之前,大麦是**一个路过此地并毫不犹豫上前去解绳子的人。在他要解绳子的瞬间,警察到了,*后解开绳子这个事情自然交给了警察。绳子被解开后,披了些东西的女生照着大麦就是一耳光,说,流氓。你看够了没有。群众哗然,纷纷庆幸感慨,这年头,见义勇为果然都没好下场。大麦被抽晕了三秒,嘀咕着往回走,走了三步,摸了一下脸,转身回到老地方,以豹的速度熊的力量抽了那女生一下,连旁边的特警都没反应过来。这种在警察眼皮底下发生的暴力事件是不能被允许的,大麦被一起带到了警察局。半个小时以后大麦就出来了,走在学校,阳光爱抚,掌声欢迎。大麦就是这样在学校奠定了他的地位。这事情有太多的**了,首先,他是**个打女人的人,其次他是**个在警察眼皮底下打人的人。那可是真正的眼皮底下,都快近到不能对焦了。大麦因此得到男人的崇拜,女人的爱慕。要女人爱慕很容易,因为爱慕虚荣本来就是女人*喜欢的两件事,但男人崇拜男人是挺难的一件事情。你看过动物世界吗,你知道雄性间竞争是多么激烈残酷,尤其是赵忠祥温厚的一声——“雨季过去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之后,跟着的肯定是血腥的斗争,为的就是得到雌性的爱慕。作为奶牛专业的高才生,大麦被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一致推选为学院一年一个的“**奶牛鉴别师”。另外一个头衔是鉴定母猪的。这些都是义务的帮助农民兄弟。能得到这个荣誉的人不多,隔壁班的另外一位高才生就是因为鉴定猪特别准,所以经常受到学校表彰,还有一等奖学金,并被农民兄弟们授予了旌旗,旗上烫金的四个大字,慧眼识猪。大麦基本上不懂奶牛,但鉴定“**奶牛”鉴别的特别准,甚至在毕业以后还被追授予“****奶牛鉴别师”。大麦说好的牛,肯定全是奶。大麦基本上不懂奶牛,他只能从颜色来分别奶牛和水牛,从照片角度,水牛是彩色的,而奶牛是黑白的。所以鉴定也是瞎鉴定,先摸摸蹄子,再跑一跑,旁人看着都觉得是鉴定种马。大麦觉得,牛都是人带去的,他能鉴别人。大麦对自己鉴别人的本领深信不疑,并将此认定是一种本能。他把自己所有认识的朋友中圈定了一批,觉得这些朋友都是好的,并且分发二十元一张饭卡。为了不让朋友有被施舍感,大麦说负责食堂的是他朋友。大家都说,原来你食堂有人啊。大麦有很多兄弟,大家看着一样的书和电影。大麦说,这好看,兄弟们纷纷传阅。兄弟和朋友有什么区别呢。从电影上就可以看出端倪。《兄弟连》为什么不叫《朋友连》,因为兄弟就是送死的,朋友更多是送你死。在香港电影里,一般只要说出,“真是我的好兄弟”这七字咒语,这人肯定活不过五分钟。到了毕业分配的时候,这些人主动放弃了分配,跟随大麦来到了孔雀镇。一共七个人。大家坐着慢火车,摇摇晃晃,穿过一座山,再穿过一座山,从土山穿成了石头山再变成土山,一千多公里路开了三天,开的大家直后悔没骑自行车去孔雀镇。慢火车喜欢停站。小站和小站间相隔三十公里,这老火车需要二十公里的距离把速度提升到比自行车快点,然后需要十公里来减速。每个站台都冷冷清清破旧不堪。暗绿色的火车更让人觉得时光这样慢,周围人这样慢,连赶火车人的奔跑都在空气阻力里变缓慢。*主要的是,在中国,暗绿色就代表慢,比如火车和中国邮政。旅途上,大麦的兄弟,以傻和一跟筋闻名的王智问到:大家说,这火车这么慢,如果后面有列红颜色的快车要超车怎么办?另一个兄弟万和平说道:你以为火车和你一样,都一跟筋上跑啊。当然分快慢车道啦,你看旁边,就是快车道。大家纷纷看旁边,问:哪呢?王智显得很开心,一般来说,问题越弱智,接受教育越高的人越回答不出来。当然,王智是情不自禁问出这样的问题。另一个兄弟娄梯回答道:你们太笨了,这火车当然有规划,比如咱们这班的这条线,算是车比较多的,慢车开了多久后,再发一班快车。数学懂吗。万和平问道:那咱们的车是三天到达,**一班,还有**就能到的快车,咱因为票价贵没有买,那**就到的车也是**一班,那按道理我们这一路已经有三台快车超过我们了,怎么一个都没看见?有人说:可能是超了,但咱们没发现,比如晚上超的。万和平说:那怎么可能,这就一条铁路。娄梯说,可能在我们看不见的边上有一跟快车道。万和平说:你以为这高速公路啊。大家都觉得,有必要问问列车员。列车员的回答是,神经病,我怎么知道。带着疑惑,火车到了一个新站。大麦说,这站真新,以前都没见过。王智说,咱们的孔雀要到没。按这时间快到了。大麦说,这火车没准。刹车都要刹几公里,这哪有个谱。王智问:这什么站?大麦说:新站,叫和平镇。王智笑道:万和平,你的镇到了。万和平说:你的镇才到了。大麦说:快下车,我的镇到了。狗娘的又改名了。这树我认识。我还刻过字。就是这没错。这时候火车已经移动。大麦招呼说,下车下车,快下。王智折回过来说,门已经关了。大家都还在收行李,万和平说,关键时刻,你跑的够快的。大麦说,跳窗。不要背着行李跳,先把行李扔出去,再跳。因为毕业行李太大,大家收拾折腾了将近一分钟,车还没开出站。大麦说,扔。大麦率先把自己的行李扔了出去。然后二十多包大行李都从窗口飞了出去。大麦说,和平你先跳,大家准备好跳。没事情,还没一米高。和平从窗口探出,马上缩了回来。大家问,怎么回事。和平说,地势突变了。大家探头一看,火车已经以每小时10公里的速度出站,但那站是半山上修建的,出了站落差回到了十多米。万和平说,不能跳了,这就是跳楼了。大家看着和平镇抽离出视线,惆怅万千。大麦说,没关系。这样正好,把行李都扔了,一切重新。别郁闷了,我们要想,这世上,此时此刻,肯定有比我们更郁闷的人。此时,一老太走到大麦跟前,说,年轻人,我的行李被你们扔了。大麦说:看,这就是更郁闷的人。老太说:年轻人,我行李里很多东西。大麦问:是谁把老太的行李扔了?没人发声。大麦问:阿婆,你的行李放在什么地方。老太说,顶上。大麦说:这顶上这个绿的,是不是你的?老太说:我的也是绿的。但那个不是我的,我那个绿麻袋用红绳扎的。王智说:这我的行李。这不是绿的嘛这。大麦问:你的行李怎么没扔?王智说:我扔了。大家道:那你扔的是谁的。王智说:我的啊。大麦说:你的不是在上面吗。打开看看,是不是你的。王智把行李拿了下来,打开一看,说:是我的,是我的。老太直跺脚:你把我的给扔了。王智说:哎呀,对不起了。大麦说,阿婆你看这样——阿婆你先别叫,扔都扔了,这样,你看我——你看着我,我把这行李给扔了,公平不公平。说完,王智的行李被扔到窗外。老太说:我这包里还藏了两千块钱。万和平说:你怎么证明——大麦拦住说:好,那就还给你。大家掏钱。我有六百。王智你掏两百,其余的每个人负责一百。王智说:大哥,你别掏那么多,我自己有四百。万和平说:这不行,人家说两千就两千,怎么证明是两千。包都扔了。大麦说:所以只能人说两千就两千,那你别给了,我再多加一百。万和平说:别别,我给。老太还在旁边叨念说:这是我看病钱这是我老伴看病钱。大家凑的那些钱加上有经过此节车厢去餐车的人以为是募捐给的一些零的,加起来一共两千六百多。大麦说:好,给你,还带包里别的东西的钱。这下清了,你如果能找回包来,我们也不管。你从现在就不要说话了。老太说:我老伴——大麦打断说:你不要说话了。车厢里一片安静。大家都扭头看慢火车外的缓慢风景,顺便盘算自己行李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人虽可以不计成败,总是喜欢计算损失。火车终于到了下一站。众人纷纷空身下车。大麦问道:大家现在一共还有多少钱?经过统计,不足一千元。大麦说,这样,大家吃饱睡足了,我们往回走,因为火车比较慢,所以这一路上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就可以回凤凰。也就是和平。大概天亮就可以走到了。这方向直接可以走到我们计划里要住的地方。反正也没行李了。大家表示同意。星月明亮。从火车站出来,一个转身,小小的繁华就不存在了。两个转身就已经到了国道上。这个小县城过场一样被抛在身后。这个时间,也只有从不洗头和脚的洗头洗脚的店还营业着。王智问大麦道:你说,我们就这样靠走,是不是太落后了。万和平回答道:你坐了两天的车还不够啊。王智看着星空,说:你说古人是不是就像我们一样,靠走。富裕点的还有个马。那多不靠谱啊,路上出点什么问题,就到不了了。大麦说:我觉得挺靠谱。王智说:你看,我们现在发个邮件多方便,古人还要靠信鸽。还不知道收到没。大麦说:是啊,被一只鸽子放了鸽子是挺难受的。走了大概几里地,大家实在已经走不动。有人大声提议说:帐篷呢。然后自己回答了自己——扔了。大麦说:前面有亮灯。我们睡在那。到了亮灯处,发现是一个汽车旅馆。底楼是修大卡车的,横在眼前就是一个硕大的集装箱专用的千斤顶,但还是怀疑不能撬动镇守在门口的老板娘。老板娘打量这这些人,说:几个?大麦说:十个。老板娘说:五十块钱一个。大麦说:太贵。老板娘说:已经是附近*便宜的了。而且**干净。你放心。大麦说:只要能睡就行,干净不干净无所谓。老板娘说:我们这都是干净的。大麦说:有没有不干净但便宜的。我们十个人一起就可以了。老板娘说:十个人一起上**不行,你还让不让我这的妹子活了?*多两个人上一个。不干净的怕以后你们看病都花不止五十。你快决定,决定完了我打电话拉人。十分钟就能到。快。众人大惊,万和平嘀咕说:操,这……大麦说:操什么操。万和平吓道:不操不操。大麦对老板娘说:不操——不是,我们今天暂时不需要姑娘,我们就要睡觉的地方。老板娘说:那要80块钱一晚。我们这生意好,你们占了床铺又不干事,要补贴点。大麦说:不睡床也可以。老板娘说:你给我十块钱。我们修卡车的地沟你可以去睡。也没风。大麦掏出十块钱,道:好。到明天天亮。我们就睡在地沟里。老板娘说:神经病,你去住。说完自顾自进了屋子。大麦和众人在地沟里安身后,大麦说:明天天亮就走。一人问:老大,我们就睡地沟吗?大麦道:怎么,你想睡水沟?外面睡一夜算什么。王智问:那我们干脆睡外面,这地沟里还有机油。大麦说:三人为众,十人为帮你懂不懂。这么多人半夜耗在外面等着抓进去啊。过了这晚就行了。这地沟,以后还用得着。天刚亮,这些人就从地沟里起来,继续往前走。走了四公里搭到了早班的公共汽车。公共汽车载着他们行进了二十多公里,穿过一个隧道,到了一座山脚下。大麦招呼大家下车,继续步行。到了背向公路的一面,一个村庄悍然出现。这个村庄规模很小,房子很少,远看以为是山间的坟墓。村庄边上是很没有诗情画意的一条大河。河水一眼看着就很深。就是古代志异小说里每年要献出一个少女给河怪的意境。这里的山都不高。估计是趁着别人长高的间隙,自己每年山体滑坡一点。但奇怪的是,还有这样的一个村庄在山脚,丝毫不畏惧自然灾害。大好河山,一但变故,不管是河是山,都得遭殃。不得不说,这姑娘献的还是有效果的。大麦看见山,久久沉思。这源于大麦在学院里轰动的另外一件事。大麦小时候很喜欢旅游,后来发现交友杂志里的大部分人在填写自己爱好的时候都写了旅游来充数,于是大麦很不高兴,把他的爱好改成了探险。至于探险,他只去过一次,和一个在网络上认识的探险小组,目的是去山里找恐龙化石,这些人见过化石,也见过恐龙,但谁都不知道什么是恐龙化石。捡了两天食肉动物吃剩下来或者死剩下来的骨头,进了城都不敢拿去鉴定,*后喂了狗。但他们不服气,决定第二次去找恐龙骨头,并在互联网上搜索到了如何甄别恐龙骨头和狗骨头——就是恐龙骨头比较大。于是他们信心满满去第2次。大麦就是在第二次的时候加入了这支“有经验”的小组。小组进山了以后连鱼骨头都没找到一根,但不甘心出山,再加上所有的探险小组都有随地驻扎情节,所以探险小组决定在山里驻扎一夜,背的帐篷死活都要用上。刚探险的人肯定都这么想,就像刚学会比喻的人行文时心势必要跳的像小鹿一样。这一队人在山里找了5个小时,为了找一片适合做营地的地方。初次探险的人把营地看得很重要,恨不能水草丰足牛羊满地。怀着这个目标,他们找了许久,发现只要有个平面可以支帐篷就已经不错了。有人建议索性再找一会儿顺便天就亮了。但那些背帐篷的人坚决不同意,背都背了**了,如果还不得以施展,那就真的太背了。终于,在手电筒的电池快要用完的时候,这些人找到了一片平地。这片平地还有大块平整的石头,非常适合宿营。大麦突然觉得这地方有点奇怪,还是不睡的好,但因为大麦刚入队,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威,相比起这些已经见识过骨头,骨头有些轻飘飘的人来说,实在是欠缺经验。所以,大麦被安排在这个小石嶙峋的平面之上的一个缓坡上,负责**批守夜。入睡前,大麦看中的一个姑娘的男朋友对他说,你在这小坡上小心,有毒蛇。我们这里可没有血清,被毒蛇咬了就有生命危险。说着很快众人入睡。大麦惦记着有毒蛇,相当机警,不敢合眼。心里忐忑得,不看见毒蛇就不能安心。隐约间,他听见一种奇怪声音,由上到下,由远到近。大麦想,这会不会就是毒蛇。但转念想,别说是毒蛇,就算是恐龙也没这么大动静。刚想着,一阵大水就从脚下流过。他的队友还没来得及醒,就伙同帐篷一起卷向下游。原来他们是睡在还没泻洪的河道里。大麦顿时从守夜变成了守灵,心情可想而知。*恐怖的是,这些人被冲走以后,大水断了回去的路。大麦边呼喊他知道的人的名字边迂回赶路,经过了两个日出日落,还是在山里。后来大麦突然想起来,沿着这河道走,肯定会有所斩获。苍天不负有心人,大麦终于斩获了。他的**个斩获就是一具尸体,头部因为被巨大水流冲击向了锐利的尖石,已经削去。乃是*货真价实的“斩获”。大麦一阵晕眩,看见自己同伴的尸体,**件事情就是想上去人工呼吸,进行抢救,走近一看,连可供人工呼吸的地方都不存在了,坐倒在地,久久不能站起。但他突然想起一句电影台词,为了这些死去的同志,我更要 好好的活着。于是,他决定把尸体埋葬了继续往前走。可是,他低估了挖洞的艰辛。他没带工具,用手挖了两个小时,挖出来的规模远远不够埋葬级别,所以只好作罢。后来他有想,水土金火土,火化尸体,入土为安,木头棺材,金银陪葬,如此说来,水也算安息的一种载体,不妨把尸体再抛入河中,顺水而去。那就抛尸吧。刚想动手,想想作孽,本来就是被水还死的,害扔水里,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算了算了,就原地待命吧。大麦模仿电影里为死着祈祷了一番,学着电影里的动作。后来自己觉得不像,这祈祷怎么看着都像乞讨。洋人这一套还是算了,扑通跪地,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摔倒在地,过了几秒,爬了起来,想是连日劳累,没有进食。越想越饿,连他三天前听见的*后一句人话——你在这山上小心,有毒蛇——回想起来都由*初的感伤惆怅转变成了对蛇肉的向往。忽然他扫见一个黑色物体,又斩获了一只背包,里面有写饼干,包装未破。也来不及想是磕头来的还是祈祷来的,拆了就吃。这些食物支撑着他又走了**。于此同时,大麦的追悼会也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同学满怀泪水,强行让自己不去想这人的种种劣迹,只挂念着他的好,比如出门从来不忘记关灯,擦黑板擦的特别干净等,悼念这位热爱大自然的学子。在下游,已经有遇难尸体被发现。马上成立的政府搜寻小组在山里搜寻了很久,一点斩获都没有——似乎所有的搜寻都是这样,幸存者总是能比搜寻小组发现更多的东西。大麦凭借求生的渴望,楞是把整座山都给走穿了。当他穿出*后一棵树木,走到了平地上的时候,他**件事情就是计算,三天没睡觉,一小时走3公里,**走72公里,自己整整走了三百多公里。该出省了吧。大麦找到了当地派出所,报了警。派出所很重视这名幸存者,马上送医院**,并且告诉大麦,你的同伴已经没有什么生存下来的希望了。现在就你一个人活着。只有你知道当时事情的经过。大麦问,我这是在哪。当他弄明白他现在所在地方其实离他们上山的地方只有不到一公里的时候,顿时很沮丧,敢情自己一直在山里画圈啊。这三天的艰难生存,他已经没有对同伴死亡的震撼了。警车拉着警灯带着大麦回了学校。看见大麦的还健在的脸庞,同学们沸腾了,原来这么多人不是淹死的,都是这小子一个人杀的啊。当同学们弄明白,大麦是**一个活着的人时,又沸腾了。幸存者总是带有传奇色彩,死的越多越传奇。大麦身边死了十八个人,也就是说,十九个人站在面前,上帝说,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要安排一个人,大麦是**没轮到的。这概率相当微小,十九分之一,除都除不尽。但这次事故后,大麦有所改变,所有的瞬间念想,都会表达出来。因为他总想,如果那次他告诉大家他觉得这地方有点奇怪,其结果肯定——还是大家都睡在那不理会他。但好歹是说了。法院在强制执行前都得发个通知,可能上天就发了个通知,但大麦没有通知,这性质是不同的。而且大麦变的有些固执。总是会对事物提出自己的想法。当然,预感也是想法的一部分。万一预感对了别人就说是很有想法,大不了没对就是有很多想法。本身也是,一个只猜了一次的人错了,那就是全错了,一个猜了一百次的人错了七十次,人们说不定念想着他的三十次。关键是,总的结局是什么。指挥打仗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嘛。兄弟们总是喜欢跟着能拍板的人。因为人总是不喜欢拍板。拍板砖倒是大家都喜欢。所有组织都是如此,一群拍板砖的跟着一个拍板的,大家有的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