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康拉德
傻子
我们正沿路从特勒基尔去克望达。车子一溜小跑,路的两边都是树蓠覆盖的土墙。在到达普洛马之前的一个陡峭的斜坡底下,马儿才停下来走,车夫从箱子上笨重地跳下来,轻轻甩了一下鞭子,开始爬坡,在车子旁边笨拙地迈步往上走。他一手扶着踏足板,眼睛瞅着地。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用鞭子尖儿指着路,说——“这个傻子!”
太阳炙烤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凸起的地方一块块地长者消瘦的树木,枝条像踩着高跷一样伸向天空。沿着斜坡弯弯曲曲的篱笆和石墙隔开的小块田地,一块块活生生地长者黄黄绿绿的东西,倒像是一幅幼稚的胡乱涂抹画。整个风景被这条狭长的白花花的道路一分为二,就像是一条灰尘的河流流过山川奔向大海。
“他来了,”车夫又说了一遍。
当我们慢慢地驱车走过的时候,贴着车轮的高度从路边长长的草地里滑过一张脸。这张痴呆的脸红红的,圆脑袋上的头发剃得很短,就像孤零零长了个脑袋,两腮都是灰土。身体掩在沿着深沟的沟底长就的厚厚实实的树丛里。
那是张男孩子的脸。从块头上来看,大概16岁,也许小一些,也许大一些。这些生物已被时光遗忘,无声无息地活着,直到死神把他们搜��到慈悲的怀抱里。忠实的死神无论多忙都不会忘记他的那些哪怕是*不起眼的孩子们。
“啊,还有一个,”车夫说,语气里带着满意的味道,就像看到了一直期待的东西。
是又一个。他几乎站在路的**,在阳光底下自己短短的影子末端。他站在那儿,手插到他那长长的上衣袖筒里,头在肩上耷拉着,在热浪里弓着腰。从远处看,却好像是他冷得不行。
“他们是双胞胎,”车夫解释着。
傻子拖脚朝路边走了两步,头从肩头抬起来看着插身而过的我们。那种木惯漫不经心,却又目不转睛,一种陶醉的眼神。但他没有转过身来继续看我们。也许穿过他眼前的图像在这个畸形的头脑里什么踪迹也没有留下。当我们到了山顶的时候,我从车篷朝下望去。他还在我们钢材经过他的那个地方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