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的秘密
门铃响了,是送花小子。
“你好,呃……”送花小子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太大,您的花。”
这五年来,每次都是这个送花小子。在她生日早上八点,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分。好像经过计算机程序设定一般,就是在这个时间点送达。花自然是她*钟爱的白玫瑰,而数量也一定是九十九朵,没有多一朵,也没有少一朵。**的变化,是送花小子今年终于把对她的称谓从小姐改成了太太。
“嗯,好的,谢谢。”她接过花,喃喃自语道,“呵,又是白玫瑰。”
“是的,白玫瑰。”送花小子脸上的表情坚定无比,好像在每年的这个时刻把这九十九朵白玫瑰送到她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嗯,很漂亮的白玫瑰。”她看着手里的白玫瑰,发了一下呆。
“嗯,很漂亮。”送花小子走了。
晓真捧起花,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早上八点的阳光,穿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抚摸着她手里的白玫瑰以及她的身体。思,就温柔得如同他的手。晓真就这样想着,感受着,陶醉着,不由得痴了。
她不确定花是谁送来的。可是她很确定地知道,这是她喜爱的,并且是由李可创造出来的一种送花的方式。过去十年,每年她生日的上午八点,九十九朵白玫瑰,加上她自己,总是把她的心情装点得百分百的纯净。
可是,李可已经……不可能是他了啊。晓真出神地想着。难道,是秦康吗?除了李可,只有他才知道这九十九朵白玫瑰的故事吧。
晓真考虑了一会,终于决定打电话去问秦康。其实,五年前她就想问秦康同样的问题。只是……或许大家的负重都太多了,这样的问话还是不要比较好吧。她过去一直这样想。可是今天,晓真终于下定决心了,她要把这一切弄清楚。
“秦康。”
“嘿,晓真,生日快乐!”从声音来判断,秦康应该还赖在床上。可他依然清晰地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谢谢。”
”嗯,谢什么?”
“谢谢你的生日祝福呀,”晓真犹豫了一下,“另外,还要谢谢你送我的花。”
“花?什么花?”秦康挣扎着起床,拉开窗。早上八点多的阳光忽然倾泻进来,刺到他的眼睛,好一阵晕眩。
”你送的白玫瑰呀。”晓真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不确定起来,而她的思维也已经开始游移。
“晓真,事实上,五年前送花给你被拒绝之后,我再没送过。嗯,其实十年前,还有一次,只是那一次……”秦康幽幽地回忆着。
“好吧,秦康,无论如何,谢谢你!”
”因为,白玫瑰吗?”秦康有些疑惑。
“思,因为白玫瑰。”
花卡上有地址,花店的。转角花店,很奇怪的店名。
五年来,晓真一直想去这家花店看一看,可是总没有勇气。倒不是因为这样的造访会显得很无礼,毕竟作为主顾来询问一下花的来源也是常有的事。而事实上,很多花店经营者也愿意在男女之间的送花游戏中扮演着某种角色。所以,晓真其实并不是担心这些。她只是隐隐约约在担心着,一些已经确定了的却不愿意接受的过去,再被重新翻出来。
她来到了转角花店门口——这地方并不难找。
进门的一瞬间,她紧张得不行。就像李可的手**次触摸她身体时的那种紧张。悬挂在门框上的风铃叮的一声响,似乎在预示羞她正在越过某条分界线。
“嘿,有什么可以帮您?”顺着这甜甜的声音望过去,是一张微笑的脸。很舒服的花店老板,晓真想到。句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用“舒服”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这是个年纪跟她相仿的女子,白色V领毛衣,靛蓝色牛仔裤。她注意到花店老板的眼神落在了她手里的白玫瑰上。嗯,或许,我早该来了吧。晓真的心里有些释然了。
“花很美。”
“嗯,很美。”
“所以……谢谢你。”
“哦,不会。”
“好了,我要走了,”晓真再环顾了一下花店,好像完成某种使命般的长舒一口气,“我毕竟还是来过了……再见。”
“欢迎下次再来。”女老板注视着晓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他说,请我帮他送二十年花给你,今年是第十年,还有十年。”
“嗯,还有十年。辛苦了。”晓真回头走出了花店。她眼睛里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着,摇摇欲坠,直到变成大颗的泪珠,一滴一滴,洒落到手中的白玫瑰上。
“介绍一下新同事,”经理站在过道上说,“这是晓真,从今天开始她就跟我们一起工作了,大家欢迎!”
“请大家多多关照。”声音柔柔的。顺着这声音望过去,一个纯纯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挂着闪闪发亮的坠饰,站在过道口,跟整个办公室的人温柔地笑着。
啊,这就是我要寻找的女孩啊。秦康在心里对自己说。等他反应过来觉得应该上前去打招呼的时候,看见李可已经站在了晓真的面前。
“你好!我叫李可,欢迎你!”李可的笑容很灿烂,可是依然很柔和。
“你好!我叫秦康,欢迎你]”当秦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可已经带着晓真走到了她的座位上。就挨着李可和秦康的办公桌。晓真听见秦康的问候,转过头来很得体地感谢着,接着又开开心心地接受着李可帮她忙这忙那。于是秦康知道,他的好朋友,目前至少领先自己一个杆位了。
他们三个人很快成了好朋友。确切地说,是晓真很快成为他们两人的好朋友。因为晓真的出现,李可和秦康,这两个大学刚毕业的男生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他们一起面对工作中的难题,应付难缠的老板,**通常是相约一起去野餐。他们在深秋的早晨,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一起走到河边。李可和秦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布铺在地上。晓真坐在他们两人中间,不停地说话。他们都静静地听着,出神地望着晓真。有时候,晓真讲累了,低下头,捋捋头发,李可总会递上汽水,而秦康则手忙脚乱找毛巾给晓真擦汗。
“能够永远这样就好了,”有一次,晓真拉着他俩的手说。
秦康还没回答,李可已经说了:“一定可以的!”
“嗯,一定可以的。”秦康想了想,也说道。
晓真看看李可,又看看秦康,开心地笑了。
如果玫瑰花也会笑,应该就是晓真的样子吧?秦康想。等他回过神来,看见李可的手正温柔地搭在晓真的肩膀上。玫瑰花,绽放得越发绚烂了。
晓真哭了,很伤心的那种。
过马路的时候,她不小心跟人撞了下,拿在手里的唱片飞出老远,被疾驰而过的汽车碾了个粉碎。
“这张唱片很难买的。”晓真坐在李可和秦康中间,啜泣着。
“有多难买呢?”秦康讷讷地问道。
“看见这个标记了吗?”晓真指着捡回来的唱片封套说,“Desert Island,意思是,即便你去荒岛旅行,也会想要带上它。而且,这是Ella跟ArmStrong首度合作的专辑,他们一共才联手出过两张唱片,这是**张。我是托人从国外给我买来的,可是……”
秦康当然看得懂英文,可是他并不知道Ella和ArmStrong意味着什么。正当他对着封套上胖胖的Ella和戴着黑边眼镜的ArmStrong发呆时,李可已经说了:
“这张唱片确实很难得,Ella被称为爵士乐**夫人,ArmStrong则是爵士乐的开山祖师之一,他们之间的合作,堪称珠联壁合。”
“你也喜欢他们吗?”晓真问李可。
“嗯,我喜欢Ella那丝绸一般的嗓音,也喜欢ArmStrong那力道十足的小号,再加上ArmStrong被雪茄与威士忌浸泡过的嗓音,实在是绝妙无比的组合啊。”
“是啊,可是……”晓真看着手里的封套,又开始啜泣。
“别着急,晓真。让我来想想办法。”李可说道。
秦康没说话,却扭头出了门。
当秦康从泛蓝唱片行出来的时候,他终于了解了Desert Island意味着什么。泛蓝唱片行是这座城市里*大的爵士乐唱片店,可是秦康在开架柜台里苦苦搜索了半个多钟头依然找不到这张唱片的踪影。正当他打算放弃努力时,老板告诉他有一张私人珍藏,可是只能借他听,不卖。秦康急了,他表示愿意出十倍的价钱买。老板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是送女朋友的吧?”老板一边数着手里的十张百元大钞,一边问。
“嗯,算是吧。”秦康从老板手里接过DeSsert Island,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
“我就知道。不然哪怕你出二十倍的价钱,我也不会卖给你。”老板悠闲地给自已点起一根烟,留声机里,Nat King Cole正悠扬地唱着:“Smoke getS in my eyes。”
秦康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办公室,进门的瞬间,他看见晓真手里已经拿着一张DeSert Island,冲着李可温柔地笑着。
后来秦康才知道,因为这张唱片,李可被他爸狠狠地揍了一顿。因为这位Arrnslrong的死忠,忽然发现自己*钟爱的唱片被儿子拿去做了人情。
晓真跟李可、秦康认识快一周年了,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俩认识晓真的那天刚好是晓真的生日,所以他们决定好好庆祝一下。
秦康和李可是好兄弟,这是确定的。可更为确定的是,他们都爱着晓真。所以,好兄弟的关系并不会改变他们都在对晓真发动攻势的事实;而反过来说,恋爱上的竞争关系不会影响他们是好兄弟。兄弟是兄弟,爱情是爱情,这一点两人都分得很清楚,也彼此有默契。
秦康觉得在这场战斗中自己暂时处于落后的位置,因此他认为在这个特殊日子要表现得大胆一些。尽管李可跟他无论外形还是性格都有很大差别,但秦康坚持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落后是因为不够大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