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写者的心、笔和纸 Beginner’s Mind, Pen and Paper 我很喜欢教入门班,因为我必须重回初写者的心灵状态,重拾我对写作*初的想法和感受。从某方面来说,每一回坐下来开始写作,我们都必须重返初写者的心灵状态。两个月前我们写了一篇好文章,但这并不能保证我们能再一次写出佳作,这事可是说不准的。说实在的,每一回动笔时,我们都在纳闷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每一回都是一趟新的旅程,而且没有地图。 因此,当我教写作班时,都必须把同样的故事从头到尾再讲一遍,心里同时得记住,学生都是**次听到这个故事,我必须从*开头的地方讲起。 首先来看你要用来写字的那支笔。这支笔必须能书写流利快速,因为脑袋思考的速度永远快过手写的速度,你可不会愿意让一支慢笔减缓你手写的速度吧。圆珠笔、铅笔和毛毡笔都慢,尤其是毛毡笔。到文具店去,看哪种笔让你写起来*顺手。**不同种类的笔,而且别买太花哨、太昂贵的笔。我多半用价廉的犀飞利(Sheaffer)钢笔,一支大约1.95美元,它还有可替换的墨水夹。多年下来,我已买过成百上千支,每种颜色都买过,虽然它们常会漏水,可是写起来很快。新上市的钢珠笔写得也挺快,但是有一点不大好控制——不利于你感受笔接触纸面的联结感和质感。 也得想想你的笔记本,这一点很重要。它是你的工具,就好像木匠少不了锤子和钉子一样。(幸福吧,只要一点点成本,你就能做生意了!)有时候,有人会买高价的硬皮记事本,庞大又笨重,而且因为本子外观精巧好看,你会以为非得在上头写些好文章才配。相反,你应该觉得,就算在纸上写下全世界*烂的垃圾文字也没关系。给自己宽阔的空间来钻研写作,便宜的活页笔记本会让你觉得,你很快便可以将它填满,然后另买一本。此外,这种笔记本也易于携带。(我常买笔记本大小的皮包。) 加菲猫、布偶大电影、米老鼠、星球大战等,我爱用这种封面很好笑的笔记本。每年九月开学时,这类笔记本就会上市,售价比一般的活页笔记本贵一点,可是我喜欢它们。打开史努比封面的笔记本很难叫我太过一本正经,这也让我比较容易能找到它们──“喔,对了,那年夏天我是用西部冒险系列的笔记本。”多**不同的种类:内页空白、画线,或印有图案的;硬皮或软皮包装的。到*后,它们都得为你效劳。 笔记本的大小也有关系。小的笔记本可以装进衣服口袋里,可是这么一来,你也只能记下小的想法。但这也无所谓,美国**诗人,同时也是小儿科医师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就趁着看诊等待病人的空当,在**笺上写下了不少诗。 细节 大夫,我找了你好久哇 我欠你两块钱 你好吧? 很好,等我一弄到钱 就带来给你 在他的诗集中,可以看到许多**笺篇幅的诗作。 初始的意念 First Thoughts 写作练习的基本单位乃限时演练。随你喜欢,你可以替自己设定十分钟、二十分钟或一个小时,多久都行。一开始你可能想先设定短一点的时间,一星期以后再增加;或者你可能**回便想埋首写作一个小时。随便怎样都好,重要的是,不管你选定的时间有多长,都必须遵守,并写满整个时段。 手应当不停地写。(不要停下来重读你刚才写的那一行,那只是在拖时间,并在设法掌控你正在说的话。) 不要删除。(那是在编辑你写的东西,就算写出来的并不是你原本打算写的东西,也随它去。) 别担心写错字、标点符号和文法。(甚至别去管是否把字写出了格子,或超出了线。) 放松控制。 别思考,别想着要合乎逻辑。 直捣要害。(倘若你写出了可怕或太过赤裸裸的东西,那就一头钻进去,其中说不定蕴藏了很多能量。) 以上即为规则,必须切实遵守,因为你的目标就是要竭尽所能回到初始的意念,回到能量未受社交礼节或内在压抑阻挠之处,回到你把心灵实际所见与所感都写出来的地方,而不是心灵以为它该见到或该有的感受。这是捕捉你心灵奇妙之处的**机会,借以探索思想嶙峋不平的边缘,就像切根胡萝卜似的,让你的意识将纸张染得如生菜沙拉一般五彩缤纷。 初始的意念藏有巨大的能量,呈现心灵对某件事物灵光一闪的*初反应。但内在的潜意识往往会**它们,我们因而生活在第二手、第三手想法的世界里;思索再思索,再三地远离了和初始灵光的直接联系。比方说下面这句话──“我把喉咙上的雏菊割掉了”突然浮现心头,可是我受过“一加一等于二”逻辑训练的脑子,经过深思,基于礼貌、恐惧,加上对自然无矫饰的语言感到难为情,于是会这么说:“胡说八道,你看起来一副想自杀的样子。别让人见到你在割喉咙,人家会以为你是神经病。”如果我们听任潜意识的压抑发威,我们会写出:“我的喉咙有点痛,所以我什么话也没讲。”合宜但无趣。 初始的意念亦未受到“自我”(ego)的阻碍,我们内在的这个机制一直设法要取得控制权,想证明这个世界是永恒、充实、持久且合乎逻辑的。然而世界却不是永恒不变的,它时时在变动,并充斥着人类的苦难。因此,一旦你表达出不受自我约束的东西,文中也会充满能量,因为它表达了世事的真相;你的文章并未负担自我造成的包袱,你乘着人类意识的波浪前进了一会儿,并用个人的细节来描述这趟旅程。 坐禅时,你得把背挺直,双手置膝或置于身前,盘腿坐在叫作 zafu 的坐垫上,这个姿势名为“手印”(mudra);你面对白墙,留心自己的呼吸,不管心里感觉如何──心头洋溢龙卷风般的怒火和抗拒也好,还是像大雷雨般的喜悦与悲哀也好,你都得持续坐着,背挺直,面对墙盘腿打坐。你学会一件事:不论内心的思潮或情感有多澎湃,都得稳如泰山。继续坐着,这便是得遵守的纪律。 写作亦是如此。当你接触初始的意念时,你必须当个伟大的斗士,从这些意念写起。特别是在一开头的时候,你可能会感到情感洋溢且能量充沛,因而难以自持,但切勿停笔。应持续用你的笔记录生命的细节,并洞悉这些细节的核心。在初级写作班上,常有学生读了自己方才所写的东西以后,痛哭失声。这无伤大雅,他们也常边写边哭。我鼓励他们透过泪眼阅读或写作,如此才能显现出另一面,而不再受情绪摆布。流泪时不要停下,勇往直前探究真相。这就是该守的纪律。 为什么初始的意念能量如此丰富?因为它们牵涉到清新的气息与灵感。灵感意味着“吸纳”,吸纳神灵,你的世界因而变得比本来的宽广,而初始的意念随即显现出来。它们并不掩饰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或感受。当下洋溢着巨大的能量,事情该怎样便怎样。我有位信佛的朋友一次在打坐完以后说:“打坐后,色彩变得更鲜活了。”教她打坐的师父表示:“活在当下,世界才会真的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