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里奇的索普火车站是一个终点站。从英格兰中部和南部来的火车开进这里,如果途经罗克瑟姆继续去往东边和北边,火车就要更换车头调转方向,沿着驶来的路线再开出去。迪克和桃乐茜·科勒姆以前从没来过诺福克郡,火车进站后他们坐在车厢里等了十分钟,因为担心火车很快又要开动了,就像停靠在伊普斯威奇和科尔切斯特,还有其他几个车站时那样。只要再走几千米,他们的旅程就结束了。虽然桃乐茜总���想着那些可能会写进她书里的场景,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巴拉贝尔老太太——他们要和她一起生活一段日子,要是她在罗克瑟姆车站一直等着他们,结果火车到站却没有见到他们,那该有多可怕啊。到时老太太就会返回她的船上,因为她住在船上面,而船停泊在河下游的某个地方,就算迪克和桃乐茜乘晚一点的火车赶到罗克瑟姆,他们也不可能找到那艘船。所以当迪克提出要下车去站台看看更换车头的时候,桃乐茜坚决反对。如果迪克要去,她就必须跟着,免得他们一个落下,另一个独自坐火车去罗克瑟姆。而且要是她去了,他们俩就有可能都赶不上火车,到时他们的行李还不知道会被带去哪里。她看了看行李架上的两只小手提箱。(“不要让他们拿太多行李,船上放不下。”巴拉贝尔夫人在信中这样写道。)就这样,她和迪克在车厢里坐了整整十分钟,透过敞开的车窗盯着几乎空无一人的站台。 哨声响起,车站值班员开始挥动一面绿旗。 “迪克,不要把头伸出去,”桃乐茜说,“关上车窗。” 但就在迪克要拉上车窗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男孩沿着站台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他带了不少行李,胸前抱着一只纸包裹,还腾出一只手拎着一大罐油漆,另外一只胳膊上挂着一卷新绳子。他一边跑一边往车厢窗户里瞧,好像在寻找他认识的人。桃乐茜注意到,尽管这是一个晴朗干燥的春日,他却穿着一双高筒橡胶 靴。 “要是他还不上车的话,就赶不上了。”迪克说。 “嘿,想走的话就快点跑。”一个搬运工朝他大喊,就在这时,那男孩刚好经过他们的车窗,突然被他拖在地上的绳头绊倒了。那罐油漆滚到了站台边,纸包裹也散开了,里面的一些木块和钩环飞了出去。 火车已经开动了。站台远处的一个搬运工朝男孩跑来,而男孩就像弹簧一样又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起木块,塞进他的口袋,然后伸脚挡住马上就要滚到站台与火车的缝隙里的油漆罐。不一会儿,他就开始怀抱油漆罐追着火车跑。 “别跑了,赶不上了。”一个检票员对他喊道。 “等下一趟吧。”紧跟在男孩身后的那个搬运工也喊起来。 “当心你们的头!”男孩大叫一声。 刚说完,那只油漆罐就从迪克和桃乐茜之间敞开的车窗飞了进来,紧接着,那卷绳子也被甩了进来。车厢门还开着,男孩一头冲进来,四肢着地。 桃乐茜拉上了车门。迪克说:“他们一般会关上它。”然后伸手锁上了门把手。 那个搬运工停下了脚步,他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正好赶上,”男孩说,“我可不想错过这趟车。幸好你们的车窗开着,算我走运。” “你没伤着自己吧?”桃乐茜说。 “没有。”男孩说着,掸了掸手上的灰尘,他的一双手看上去是那么灵巧能干,迪克看见后都想藏起自己的手。 桃乐茜看着这男孩忙东忙西,他先是捡起他的油漆罐——已经撞得变形了,但还没破裂,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木块、钩环,还有一包铜铰链和一袋铜螺丝,检查一番后发现没有因摔跤弄丢任何东西,然后他就在座位上重新盘那卷崭新的绳子。桃乐茜想,这男孩很强壮,看他的双手、身上的蓝色毛线衫、脚上的靴子,还有绳子以及其他东西,都让她觉得他很可能是一个小水手,不过,他的外套跟迪克的很像,还有他的法兰绒短裤……不少男孩都穿法兰绒短裤。 火车驶出了诺里奇。迪克从车窗往外看,发现铁路旁有一小片废墟,里面还留着一道狭窄的拱门。 “相当古老了。”他对桃乐茜说。 桃乐茜不知怎的觉得有必要给这个陌生男孩解释一下,就说:“我们的爸爸是个考古学家。” “我爸爸是医生。”男孩说。 接下去,火车一直沿着河边行驶,他们看到一艘轮船从诺里奇方向开来。接着,他们经过了一座桥,然后铁路两边就各有一条河了,左边是一条老河道,蜿蜒穿过索普村,河畔花园旁停泊着成群的游艇和摩托艇,右边是一条笔直而乏味的人工开凿的河道。转眼间,他们又一次穿过老河道,火车就缓缓进站了。越过附近的一片草地,他们看到那条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三四艘船屋泊在岸边,还有一艘小游艇正在慢慢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