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大剧院矗立在观澜江畔,夜晚的万家灯火把城市装点得美轮美奂。星光璀璨也不及江边高楼大厦五光十色的灯光秀,而大剧院像一钩巨大的弯月,点缀着整座江心市。 赵无棉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普普通通的脸蛋。穿着礼服化了妆的她也不过如此。在上大学时,她就见识了不少美女,那些莺莺燕燕环绕在她周围,说不自卑是假的。都说音乐学院的学生是有艺术气息的,可惜她没有,放在人群中就是普通路人的颜值,��在音乐学院更是惨不忍睹。这是她给自己的评价。 “小赵老师,离演出还有一会儿,您先坐。”剧场的一位工作人员戴着挂牌,挪了把椅子到她旁边,又奉承似的说道:“您穿这身真是太美啦!” 赵无棉礼貌地笑着:“谢谢。” 她跟美实在沾不上边。一张标准的圆脸,没有精致的尖下巴,鼻子不够挺翘,嘴巴不丰润,只有亮晶晶的眼睛和卷翘的长睫毛稍微出彩一些。“天下美女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我一个?”这么想着,她拿起手机,看着微信列表里的红点。 “预祝女儿演出成功!”爸爸妈妈在三人家庭群里发了个玫瑰表情。 “小演出啦。”她回道。 “姐妹儿!等我一下,马上到!”是阿秋的微信。 “你快点儿,我要上台了。” 阿秋秒回:“马上马上,已经在门口了!” 赵无棉的手指点在与秦时远的对话框上,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下午4点25分,赵无棉给他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然后对方没有再回复。 赵无棉的脑中浮现出秦时远穿着警服一脸严肃的样子,即使在家里,他也不会有太多表情。有时他加班到很晚,赵无棉也等不来他的电话,只能主动联系他,怯生生地问:“时远,什么时候回来?” 秦时远一般都是不急不躁地回答她“还有一会儿”或者“还不一定”,然后就是“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如果是个旁观者,她会认为这是一种不对等的关系。二十四五岁的时候还是个快乐的“单身狗”,赵无棉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婚姻,丈夫会和她打闹,会因为家长里短和她吵架,会在冷战后和好如初……总之,所有平常夫妻会经历的生活情节,他们都会经历。现在的赵无棉作为当局者,看着如今自己置身其中的真实婚姻,发现这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秦时远比她大九岁,沉稳干练的他极少和赵无棉嬉戏打闹。两人都在家时还好,一上班就没什么交流了。刚认识时,赵无棉相当矜持,秦时远不找她,她就憋着气,也不说话,可惜她天生没出息,没过三天又忍不住问长问短的。就这么相处着,两人携手走进了婚姻的**。 真的是**吗?或许时间再长一些,就成了坟墓。 赵无棉自认为是个现实的乐观主义者,她本身就是个好脾气的,平时生活中几乎没和身边人发过火。她关了对话框,挑挑眉,觉得自己对秦时远已经极尽温柔了。 赵无棉二十六岁时,身边的同龄人大都结婚生子,只有她和阿秋每天疯疯癫癫,不着调。父母着急了,母亲每天唉声叹气:“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还不嫁,越大越难嫁啊。” 赵无棉纠正她:“妈妈,人不是非要结婚生子的呀。” "不结婚生子,你的人生哪里算圆满?等你老了,就你一个人,到了晚年多凄惨!" "可是我没有结婚对象呀,我去哪里找?"赵无棉转移问题。 "你去接触呀!你让单位的叔叔阿姨们给你介绍——说起来,你入职也半年了,没有一个人给你介绍吗?这老干部局可是*容易接触到资源的地方,你在单位人缘是不是不行?" 又来了。 赵无棉暴躁地挠着头,父亲忙打圆场:"这种事急不得。" "不急才怪了。"母亲瞪着眼,"成了大龄剩女,更难嫁了。" "我已经是大龄剩女啦!"赵无棉玩着游戏,心不在焉地说。 然后换成了母亲暴躁地挠头。 赵无棉单位的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们中总是有热心人。终于有** ,一位和蔼的爷爷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捧着茶杯转悠到赵无棉的办公室。他啜着茶叶问:"小赵啊,你成家了吗?" "小赵还是单身呢!曹老,有没有合适的**青年介绍一下呀?"同办公室的主任抢着说道。 "哦,那正好,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曹老笑吟吟地坐在窗边的长椅上。 赵无棉压住激动的心,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落落大方。 "我有个外甥,是名警察,在市局上班,人品是没有问题的,相貌也端正,就是年纪大了点儿,小赵介不介意?" "我不介意呢,"赵无棉保持微笑,"只要聊得来,上下五千年我都能接受。" 曹老哈哈大笑:"好呀,找个时间,你俩认识认识。小赵啊,不是我吹,我外甥可是青年才俊,他被选入过江心市的十佳青年呢!" “曹老,你外甥确实**啊,但是为什么还没成家?”另一位阿姨接话,“这你可得跟我们小赵说清楚。” "说起来你们别不信,他身体健康,也没有不良生活习惯,就是个工作狂!就为这工作拼着,才耽误了自己的事,不然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副局长吗?"曹老有些自豪地笑着。 "那曹老,你们之前没有给他介绍过姑娘吗?"赵无棉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有啦!三十多的人了还不结婚,家里也着急啊,每次给他介绍呢,他不是说工作忙,就是说过几天再看,被他这么一拖,居然拖到了现在!" "哟,这该不是心里有人了吧?"主任皱着眉头。 "不会不会,"曹老连忙否认,"他就是懒得花时间,他一心就只有工作。" "那人家怎么肯见我?"赵无棉耸耸肩,怎么听着都觉得不靠谱。 "这次他答应啦!我妹妹,哦,就是这孩子的妈妈,前段时间跟他闹了一番,说他再不带个媳妇儿回来就跟他断绝关系!" 办公室的人都笑了,赵无棉也跟着傻笑。 "小赵,只要你同意,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如何?" "谢谢曹老,我没问题的。" "好,我到时候就找你!"曹老满意地喝了口茶,又去别处转悠了。 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嘴上说着对婚姻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有一定期待的。 赵无棉还记得**次见秦时远那天,阳光很好,老干部局的茉莉花开得正盛,在院子里散步,就能落得个"弄花香满衣"。赵无棉带着一身馥郁来到办公室外宽敞的走廊,看到曹老又抱着茶杯来串门,他站在屋里,背对着门口,正在高谈阔论。赵无棉被院子里的花香四溢感染得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进了办公室,随即撞进一双沉静的眼中—— 办公室窗户大开,阳光照进来,洒在这双眼睛的主人身上。坐在沙发上的秦时远一身警服,刚毅的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黑色的警服衬得他有些严肃,硬朗的五官线条与他肩上银色的警衔标志相得益彰,被光一照,就这么照进了赵无棉心里。 "小赵来了。"主任笑着招呼,"来看看,这位是曹老的外甥。" 曹老转过身,大声说道:"小赵啊,来认识一下,我外甥秦时远,江心市公安局副局长。" 赵无棉感觉耳朵有点儿热,她有些局促地打了个招呼:"秦局长好。" 秦时远客气地站了起来,笑笑说:"你好。" 低沉的声音荡过赵无棉耳边,再悠悠地浸在她心里。 赵无棉那天有些兴奋,她没有对父母说这件事,但**时间告诉了阿秋。她迫不及待地打着字:"姐妹儿,我相亲到了一个**!" 人与人之间的**印象实在太重要了。即便在后来的很长时间内赵无棉在秦时远那儿碰的刺不少,但之后她又会马上想起那天阳光正好的午后,秦时远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眼中明明无笑意,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带着疏离,却一直留在她的脑袋里。 “小棉花!”一声大喊,赵无棉思绪消散。她闭了闭眼睛,回过头对大喊的人嫌弃地说:“你能不能不用那么大声叫我的小名!我要‘社死’了。” “哎哟,你这个人咧,忘本得很,对自己的名字还难为情啊!”阿秋拎着两杯奶茶,递给了她一杯。 “我不喝奶茶。” “我知道,我给你点的果汁,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 赵无棉接过果汁,满意地点点头:“辛苦秋秘书了。” “不用客气,赵局长——”阿秋阴阳怪气地说,忽然正色,“哎,说起来,你家秦局长呢?” 赵无棉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暗淡。 阿秋看在眼里,流星是一闪而过的耀眼,好友刚刚的眼神正好与之相反。 “哦,他要加班。”赵无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们的工作嘛,你知道的,加班是常有的。” “好吧。”阿秋不置可否,“官大嘛,就顾不上自己的小家了,是吧?” “你行了。”赵无棉吸了一口果汁。是清甜的梨汁。 “小赵,”一位看着很慈祥的奶奶走了过来,“今天穿得真好看。” 是穿得好看,不是长得好看。赵无棉一边敏感的捕捉着字眼,一边站起来笑脸相迎:“王主任好。” 王主任看了眼阿秋:“你们好。” “她是我的好朋友。” 阿秋也跟着站起来打招呼。 “你好,”王主任点点头,“小赵啊,你老公今天来了吗?” “没有呢,他在加班。” “哦?今天市局又加班吗?”王主任一愣,又马上改口道,“那估计又是临时有事了。唉,他们这一行就这样。” “是的,反正我们以后也会有很多演出,有他看的呢。” “是这么回事。”王主任笑呵呵地看着她们两个,又打量着赵无棉,“唉,你们年轻人啊,怎么样都好看,不像我们,老咯。” “对呀,年轻的时候大家都一样,”赵无棉不卑不亢地说,“但不是谁到了您这个年纪还会有这么好的状态,我要尽量向你们看齐呢。” “你呀你,就是嘴甜。”王主任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行了,你先招待你朋友,我去那边看看。” “好,待会儿我再找你们玩。”赵无棉笑盈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