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图书室中 地道缓缓向下倾斜,走了几十步之后,他们陷入一片黑暗中。弗里斯比夫人什么都看不见,艾格斯先生在她后面一瘸一拐地走着。贾斯廷走在她前面,速度很快,她可以听到他的窸窣的脚步声。她跟着脚步声盲目地向前走。这时,贾斯廷说道: “弗里斯比夫人,您尽管放心大胆地笔直往前走,不必担心会被什么东西绊倒或撞到。如果您碰到了两旁的墙壁,说明您走偏了。”他又说,“这段漆黑的路不会太长。”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她边走边想,正打算开口问个究竟,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微弱的亮光。是灯光!她吃了一惊。在这么���的地下,怎么会有灯光呢? “好了,这段漆黑的路就要走完了。”贾斯廷高兴地说,“我知道,您一定不习惯走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但我们非走不可。 “我们现在是在地下吧?” “是的,距离地面大概有一米。” “那怎么会有灯光呢?” “再等十五秒,您就会知道原因了。”贾斯廷说。 他们在地道里继续前行,借助微弱的光线,弗里斯比夫人勉强可以辨别方向,地道的形状依稀可见。一个右转之后,眼前出现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惊得她停下了脚步。 她的面前是一条明亮的长廊,天花板是拱形的,地板坚固而平整,中间铺了一张柔软的地毯。光线从两旁的墙壁分散地照射出来,墙壁上每隔半米左右就有一个凹洞,形似一扇扇小窗户,每个凹洞里嵌着黄色、绿色或蓝色的彩色玻璃,玻璃后面安装着灯泡,灯光效果看上去就像阳光透进了彩色玻璃窗一样。 贾斯廷脸上挂着微笑,望着弗里斯比夫人,说:“您喜欢吗?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地毯和彩色玻璃,这些是几位夫人为了美观自告奋勇做的。您相信吗?这些玻璃是她们从旧瓶子上切下来的,地毯是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块装饰布料做的。” “很漂亮,”弗里斯比夫人说,“但灯光是怎么……” “这里通电已经有四年了。” “五年。”艾格斯先生纠正道。 “是五年,”贾斯廷点头道,“这些灯泡虽然很小,但非常亮,还会一闪一闪的。大部分灯泡是从节日的树上取下来的。” 弗里斯比夫人对“电”一点也不陌生(她博学多闻的丈夫曾经给她讲过这方面的知识)。她常在晚上看到菲茨吉本先生的房子透出灯光。每逢节日,菲茨吉本家的孩子们会把小彩灯挂在外面的松树上。 “你是说,这些小灯泡是你们好不容易从树上取下来的?”她问。 “我们很小心,从每棵树上只取走几个小灯泡。”艾格斯先生说。 “就像摘果子一样。”贾斯廷美滋滋地回忆着,“每年的‘灯泡丰收季’,我们都得走很远的路,才能找到灯泡。经过两次努力,我们才搜集到足够的灯泡。” “贾斯廷,”艾格斯先生说,“我想我们*好继续前进。” 他们沿着长廊向前走,长廊一直向右下方微微倾斜,接着,变得更陡了一些。弗里斯比夫人原本以为地下的空气会很潮湿,但实际上这里的空气温暖、清新,她边走边感觉到一股极微弱的风在耳边吹拂。 又过了几分钟,长廊突然变宽了,他们进入一个椭圆形的大房间,这里的灯都装在天花板上。弗里斯比夫人不清楚这条长廊到底有多长,它在远处继续延伸,坡度仿佛上升了──也许它通往另一个入口──这个地方的后门。那么,这个房间就是大厅吗?如果真是如此,其他老鼠都去哪儿了呢?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储藏室,”贾斯廷说,“有时候堆满了东西,现在空着。” 然后,弗里斯比夫人看到房间另一头有一段向下的楼梯,旁边有一扇小门。贾斯廷带着他们向小门走去。 “按照规定,这里只能用来运送货物,”他指着小门,冲艾格斯先生咧嘴一笑,“但考虑到您的腿脚不便,我想破例一次也无妨。如果走楼梯,您会很辛苦。” 弗里斯比夫人看了看楼梯,它以螺旋状向下盘旋,每一级台阶都嵌着一块长方形的石板。她只看得到**圈台阶,再往下就看不到了,她觉得楼梯很长,应该通往很深的地方。正如贾斯廷所说,艾格斯先生走楼梯下去太辛苦了。 贾斯廷打开小门,门里面是一个像衣橱一样的方形小房间。 “您先请。”贾斯廷说。弗里斯比夫人走进去,艾格斯先生和贾斯廷跟在后面,然后小门关上了。墙壁上有两个按钮,贾斯廷按下其中一个。 原来这是一部电梯。弗里斯比夫人以前从来没乘过电梯,当脚下的地板突然下沉时,她倒抽了一口气,差点跌倒在地上。贾斯廷伸手扶住了她。 “别害怕,没事的。”他说,“我早该跟您说的。” “但是我们正在往下掉! “这是电梯,您不用担心。我们确实在下降,但承载这部电梯的两条缆绳很坚固。缆绳和电动机可以使电梯平稳运行。” 弗里斯比夫人屏息凝神,直到电梯轻轻停住,贾斯廷打开电梯门,她才长舒一口气。 她向外张望,电梯正对着一道拱门,通往一个更大的房间,比那间储藏室至少大三倍。房间的周围有许多条长廊,如同雏菊的花瓣,从房间向四面八方伸展出去。房间看起来很像会议厅,**有一张讲台。 房间里有几十只老鼠,三五成群地交谈着,有的在踱步,有的匆匆走过,手上还拿着文件。弗里斯比夫人走出电梯时,所有的谈话声、脚步声都戛然而止,大家全都转头看着她,要知道这里可从来没出现过陌生的面孔。他们看起来没有敌意,也不紧张(因为他们和站在她身旁的两个同伴很熟),似乎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大概是察觉到盯着客人看很不礼貌,他们很快又开始交谈和走动。不过,有一只瘦瘦的、脸上有疤的老鼠离开了身边的伙伴,朝着弗里斯比夫人和她的同伴走来。 “贾斯廷,艾格斯先生,来了一位客人?”他彬彬有礼地说,带着一种自然流露的优雅。弗里斯比夫人还注意到他戴着黑眼罩是为了遮挡左眼旁的一道疤痕;另外,他的背上背着一个酷似手提袋的小背包。 “客人的名字你一定熟悉,”贾斯廷说,“她是弗里斯比先生的夫人。弗里斯比夫人,这位是尼科迪默斯。” 名叫尼科迪默斯的老鼠说:“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弗里斯比夫人,您已故的丈夫是我们的好朋友。欢迎您!” “谢谢。”弗里斯比夫人说,她更困惑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各位认识我的丈夫,你们称他是好朋友,我很高兴。我来这里是想请各位帮帮忙。” “弗里斯比夫人遇到一个急需解决的难题。”艾格斯先生说。 “如果帮得上忙,我们很乐意为您效劳。”尼科迪默斯说。 他问艾格斯先生:“能不能等到开完会再谈这件事?会议大约一个小时后结束。” 艾格斯先生想了想,说:“我觉得没问题。” 尼科迪默斯说:“贾斯廷,麻烦你带弗里斯比夫人到图书室去,她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直到我们开完会。” 这时,其他老鼠都已经进入会议厅,面对讲台坐着。尼科迪默斯从背包里拿出几张纸和一副眼镜,走到会议厅的前方。 贾斯廷领着弗里斯比夫人往左边走去,他们走下楼梯,弗里斯比夫人再次感到有一股微弱的冷风拂过脸庞。她这才搞清楚,原来进来时那条漆黑的地道还兼做通风口,走廊周围的厅堂才是老鼠生活的空间。现在他们来到一条走廊,走廊的一侧有很多门,门后是一个个房间。贾斯廷打开其中一扇门。 “这就是图书室。您请进!”他说。 他们走进一个宽敞、明亮的方形房间,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这里还算舒适,如果您喜欢看书……”他指了指墙壁那边,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弗里斯比夫人都快忘了书是什么。她努力搜寻记忆,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书──这些都是书。” “是的,”贾斯廷说,“您认得很多字吧?” “只认得一点点,”弗里斯比夫人说,“我丈夫教过我和我们的孩子……”她告诉贾斯廷自己怎么学习认字,用细枝在泥土上费力地写下一个个字──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贾斯廷准备离开,他对弗里斯比夫人说:“很抱歉,我必须去开会了。我*讨厌开会,但是这个会议很重要。我们要尽快定下计划。” “什么计划?”弗里斯比夫人问。 但他已经走出图书室,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弗里斯比夫人环顾四周,图书室里除了书架上满满的书之外,还有几张桌子,桌旁的长凳上也堆放着书,有的书还是翻开的。 书!她记得丈夫曾跟她说过一些关于书的事情。他曾教她和孩子们认字、阅读(孩子们学得很快,但是她自己却连*简单的字都记不住,她想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吧),也说过关于电的事情。这些事情老鼠们也都懂。她开始觉得事有蹊跷,丈夫究竟是怎么学到这些知识的?他一向博学多闻,而她一直以为理所当然。到底是谁教会他识字、读书的呢?今天她才知道,他很早以前就认识这些老鼠了。是他们教他的吗?丈夫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她还想起他生前常常去拜访艾格斯先生,每次都会待很久,而艾格斯先生也认识这些老鼠。 弗里斯比夫人叹了口气。也许等会议结束,她就有机会和尼科迪默斯谈谈,告诉他蒂莫西的病情和搬家的事,等棘手的问题有了解决办法,接下来,或许他能解开她心中的这些疑团。 她注意到房间有一面墙没有放置任何书架,墙上有块黑板,上面用白色粉笔写了很多文字和数字,下面放着粉笔和黑板擦。黑板前面有一张长桌。她看着黑板,吃力地读着上面的字。她发现这里也被用作会议室。 黑板的*上方,写着几个大大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