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人类热衷叙事,在“开端—发展—结局”的叙事脉络中怡然自得。故事对我们而言意义非凡。我很好奇,从重要信息中编撰故事是否为人之本能。 回望过去,探寻人类发展足迹之时,我们常会以倒叙的方式讲述故事,仿佛故事的起点是今天,而非遥远的过去。如同我们若想确定尼罗河的源头,也许会从其入海口向前回溯。我们会追踪主流,轻视甚至完全无视从主流分流而出,或从某处汇入主流的诸多支流。我们不假思索地寻找起点,名正言顺地忽视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参差。这种倾向有时会歪曲事件的实际意义。回顾过去,我们对无数可���发生但并未发生的事件无动于衷,哪怕事件的确发生,但若影响不够深远,也同样视而不见。回望人类历史,无数偶然与意外竟被剔除到仅剩寥寥几桩,多少失败、灭亡和祸患无缘无故便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发展到如今的局面看似命中注定,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的,但也是有意为之的。谈及进化及其为人类生活带来的惊人影响时,*为离谱的说法莫过于此。 在这本书中,我将试着以妥当的方式讲述人类历史中伟大的发现。故事是关于我们如何借思维进化,而非借身体进化,即如何在不改变自身身体特征的情况下适应环境。我想讲述人类如何学会与其他物种合作共事的故事,通过合作,我们可以直接借用动物的非凡能力,而不必自己进化出这些能力。这便是人类与**只狗的故事。 我们与其他物种建立伙伴关系的过程通常被称作“驯化”。我并不喜欢这个说法。首先,驯化一词用法过于广泛,既可用于植物,也可用于动物,而动植物的驯化经历必定大为不同。其次,这个词用法又太狭隘,一般仅用于人类已经牢牢掌控其生殖繁衍的那些动物。两种用法皆不准确。 此外还有一种广为人知的设想:驯化利人,而不利于与人类结伴的驯化对象。这一想法也不正确。目前人类只驯化了少数动物。一些动物虽早已成为人类的驯化目标,但却有意或无意地抗拒了驯化。你或许会认为斑马能被驯化,因为有马和驴的成功经验,对吧?其实不然。19世纪晚期(或20世纪早期),非洲殖民者拍摄的照片记录下了牢笼中挂着缰绳,甚至装着马鞍的斑马。但如果你仔细阅读图下的说明,你会意识到斑马**没有被驯化。它们常常踢碎笼子或手推车,又或者拒绝在鞍鞯下劳作。它们会咬人,很难操纵。有些动物园管理员称斑马是园中*危险*好斗的,完全不愿意受人摆布。 被驯化的哺乳动物则很顺从,它们主动选择和人类交往,而且对创造一种亲近人类的新生活非常积极。某些物种的生态位包含人类的生态位或人类创造的环境。如果一种动物的生活环境或生态位和人类的高度重合,那我们就认为这个物种得到了驯化。这些动物在进化中学会了和人类共同生活,并与人类产生联结。在世界上所有已驯化的动物中,狗无疑被驯化得*为彻底。狗一定是**种被驯化的动物。 关于动物驯化的过程,有些人猜想是过去的人们抓到了一个动物幼崽,将其驯服并养大,为其配种后再养大其后代(留下友好讨喜的幼崽并杀掉或遗弃其他幼崽),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嘿!狼就变成了狗,原牛变成了家牛,野山羊变成了家山羊。还有人猜测当动物发现人类有时会有剩下的食物,它们就以某种方式自我驯化了。这些都并非事实,真相更加复杂。 在写作本书时,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些任务,其中包括弄明白为何我们常常会对狗驯化的全过程存在误解。本书描述了我们如何以一种全新的方式与地球上其他动物和谐共存。这种和谐共存是一系列复杂、惊喜且有时让人诧异的活动,正是这些活动对人类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人类不仅在进化上走上了捷径,还获得了很多本身不具备的能力。 因为相关证据不足,本书在狗类进化的某些史实和原因上仍然存在未阐明的问题,但是本书提出了一些新观点、新主题,具有一定的意义。因此我认为(或者说我希望)本书让我离真相更近了。 *后申明:本书的很多篇幅谈到了澳洲野狗、大澳大利亚以及澳大利亚原住民。我讨论的人和传统都是历史上的,不代表当代的情况。我无意冒犯任何人,希望书中的相关讨论能如愿体现我的尊重和欣赏,同时也希望我对伟大的澳大利亚原住民及其传统的描述不存在有违事实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