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不相信命运,也许你更不相信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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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的**,叔叔赛恒朝鲁说他不想去夏营地了。他相当委婉地提醒他哥哥,自己也老大不小了,理应在冬牧场定居点歇着,清晨散步,午睡、打牌和看书,做些适合养生的事情。他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惹怒了阿爸,被很有分量地教训了一顿。他当时唯唯诺诺没怎么吭声,之后却对我横眉竖眼,好像一切是我的错。其实,我除了“夏天太忙”这四个字以外什么都没说。我说的是大实话,夏天真的是太忙了。我一个人顾得上牛群就管不了羊群,还有马,万一不见了谁去找呢?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是不会让他知道的,我觉得虽然赛恒朝鲁自己很不幸,但他却是我的“幸运星”。这一点从那一年我和吉雅的事情上我就发现了端倪,于是我把他带在身边,以便运气长随我身。后来尽管事情并非我所想的那么神奇,但也没有给我带来不幸。
这么说,并非自私,我从来没放弃过帮助他的念头。遗憾的是,有些事明明看起来简单却是复杂的。在帮助他的这��事上,我无数次摸不着头脑。我被整得很惨。赛恒朝鲁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可以让帮助他的人变得崩溃和疯狂。后来我再也不轻易去掺和他的事了。
我在转场的前**和吉雅去她娘家,去见她阿妈和那个差点就拆散我们的阿爸。他叫图旦多杰,他的脸上虽然没有横肉、刀疤之类的——反倒很整洁——但看得出,他年轻的时候肯定不是——现在也不是——一个善茬。这从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和暴躁的脾气就确认无疑了。他尤其对我看不顺眼,总是挑我的毛病,搞得现在我都不想见他,背地里骂过他无数次。但在吉雅面前我永远都做出一副大度而谦逊的模样,以此来骗取她的感动和百依百顺。
其实我倒也理解他,是我让他看中的一个好女婿飞走了,是我让他的一片在他看来仿佛天堂一般的草场飞走了,他不给我好脸色。我更不愿意见到他。可我不能给吉雅脸色看。我一看到她娇美的容颜就弱弱地泄了气,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倘若可以的话,我是多么愿意去她家原来住的地方——就是我和吉雅认识并相爱的地方——那真是一片让人难以忘怀的优美的草山。那是他们的秋牧场,后来他们搬家了,到了一座大山之隔的德州。我的老丈人本身没有多少草场,所以他对草场的渴望令人心酸地执拗。去年,他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德州新店的丘什青要把他的位于扎岑和凯热口交接的冬草场变换掉,条件必须是海日酪的秋牧场,面积小一点也可以商量。这条消息很快被他得知,他以*快的速度和丘什青完成了交易:以他的位于海日酪小曲陇阳坡的大约五百多亩的草场换取了丘什青的八百亩冬草场,他再每年付给丘什青三千元钱(差出的近三百亩的草场,每亩以十元的价格成交,二十五年后就归他所有了)作为剩余草场的补偿。做了这笔交易,他高兴坏了。破天荒地庆祝了一番,有数地喝醉了一次。从那以后,我才在他的眼里逐渐地变得顺眼起来。他*喜欢远远地看我和吉雅相依相偎的情景,那和凭白得了一片大草场一样使他高兴。他已年近六旬,分外地老,变得越来越伤感,常言自己的死亡之路已经在望了,并且稳步而去。
我和吉雅没有见到他,他去乡政府交**保险金和养老金了。大概要到晚上才回来。我趁吉雅不注意欢快地松了口气,而她显得很失望。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见不到了。我想,说不得,我们得从夏牧场下来一趟了,在剪完羊毛之后,带着酸奶来看望他们。
我盘腿坐在她家的炕上,一扭头便可瞧见窗外的景致,尽管已到六月,草原彻底苏醒,万物有灵,青草孜孜上进,勤快的花儿已然悄悄待放,但他的草场前面用得过度,后续无力,已经显现疲乏之状,和邻居的差别明显。他放牧超载啦!听说为此他还哭过。哭!哭有什么用?我觉得他就是活该,自作自受。他在得意忘形之下错误地判断了形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我对他的这种**幼稚的做派简直无语至极。而这个时候,我也就不当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