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凹是一个被改革浪潮推向大世界的小山村，村里有三个同年出生一起长大的异性“发小”。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他们与命运的洪流搏击，以相同的人生起点，走向了不同的人生结局…… 这是一部以宏大视野和细腻笔触全面深刻展示当代中国农村改革的长篇巨著，作品主题深沉宏阔，紧贴现实，以普通人的命运沉浮，深刻展现了中国农村改革的轨迹和取得的巨大成就。

一 来啦！ 来啦！来啦！ 放炮！ 放炮！ 快放！快放！ 在一片嚷嚷声中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呛鼻的火药味四散，大红色的炮纸像蝴蝶般在人们头顶上飞舞…… 别，别……慌！宝山一边挥着手喊叫着，一条腿边跷过自行车车梁着地。这时候，那挂三百响的鞭炮已经放完，碎了的炮纸落了一地。那年头一千响的就是长鞭，通常都是三五百响。宝山扭头向身后张望着，哎，白娃呢？黄花琴呢？刚才他身上冒的是热汗，这阵子冒出一身冷汗…… 三山凹百十户人家，四五百人口，虽不少标致致的小伙子，却一年多没进过新媳妇了。所以，一听说大林今天要娶新媳妇，太阳刚出来，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在村头聚着等看热闹。鞭炮声一落，十几个年轻妇女和一群娃娃就上来拉扯宝山身后那个年轻女人。娃娃们还唱着，等新娘，盼新娘，新娘快快掏喜糖！等新娘，盼新娘，看看新娘啥模样！那年轻女人羞得满脸通红，红得像红漆刷过，猪血抹过，染红布的染缸里染过。她一边用双手推着围上来乱扯她衣服的娃娃们，一边叫嚷着，错了，错了，我不是新娘！我不是新娘！我是伴娘！她的声音被乱嚷嚷的声音淹没了。 你就是新娘！你就是新娘！娃娃们喊得声音更高，撕扯得更乱，巴掌拍得更响。等新娘，盼新娘，新娘快快掏喜糖……他们唱着叫着一窝蜂似的拥上去，有的手伸到她的上衣口袋，有的手伸到她的裤子口袋，还有两只小手摸住了她白嫩而富有弹性的肚皮子。她两只脚交替着踢那些小娃娃，两只手捂住脸呜呜地哭着说，我不是新娘，我真是伴娘！ 这时，大林慌忙从院子里跑出来。他的穿着虽然不像新郎，一件白色的衬衣，月蓝色的裤子，一双解放鞋，但胸前的红花，洋溢着喜悦的笑脸，还是给人新郎的感觉。他忙过去拦住拉扯那年轻女人的一群娃娃和妇女们说，她不是新娘，不是黄花琴，她是黄花琴的二姐姐黄新月！ 新娘呢？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就连空气也凝固了似的，风也不吹了，树梢也不摇摆了，树梢上的鸟儿也不飞了不唱了！大家的目光都唰地聚向大林。大林很从容地扭过身子很从容地问宝山，白娃呢？黄花琴呢？ 宝山边抿着额上冒出的冷汗边说，刚开始白娃带着黄花琴在前边走，他带着黄新月在后边跟着，过了桥，白娃突然从车子上下来，说自行车掉链了，让他们前边走，他后边会撵上的。宝山本要下车等，黄新月不想下车，不让等，他们就边走边聊。虽然两人不是一个村，以前并不熟悉，因是一个生产大队，见了也脸熟。 这女人毕竟是结过婚的女人，性格泼辣，路上还给他讲起笑话。说很早以前，女人们封闭保守，小姑子出阁前一夜，还不懂婚后性生活，就问嫂子，恁大个男人压身上好受吗？嫂嫂笑笑不说话，去弄来一条布袋装上百十斤粮食，让小姑在床上躺下，把装满粮食的布袋放在小姑子肚子上，小姑子自然难受得喘不过气。入了婆家门，怎么也不让相公上床。快三天了，望着如花似玉的新娘，相公实在忍耐不住，便心生一计，夜半时分将后院一堆柴火燃着，喊着失火了，他趁新娘去救火之机钻进被窝。新娘梦中被大火惊醒，自然顾不得多穿衣服，新娘回房时相公便趁其不备按住了她，很容易地扒掉她的衣服，相公也顺势进入她的体内，新媳妇这才感觉到男人压身上是舒服的，不像那布袋……三天后她回到娘家，两手扑打嫂子，让你骗我，让你骗我……宝山正听得津津有味，鞭炮声突然响了，他才发觉已经到了，脖子轴承般地四周扭了扭，哎，白娃呢，黄花琴呢？他才想到刚才只顾听那女人讲笑话，忘了白娃和黄花琴。 大林表情严肃起来，对宝山说：你快拐回去看看！ 宝山说了一声好，腿就要往那辆51型**自行车上跨，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腿没跨过去又下来，将车子把扭给大林说，你过去看吧！我先把这个女人看着，他嘴朝黄花琴姐姐黄新月挑着说，不能让她跑掉！我先把她…… 大林什么话也没说，从宝山手中接过自行车，大腿一跷骑上去一溜烟似的朝罗圈崖方向飞去…… 黄花琴二姐黄新月这时也要去，宝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不能去！宝山回想起黄新月在白娃说掉链的时候不让等，坐自行车后座上连说带笑地给他讲故事，他现在怀疑这女人是在转移视线，或许是与黄花琴合计过的阴谋。他就一把抓住黄花琴姐姐黄新月的胳膊，走，先到屋里坐。黄新月挣着不上屋，两眼瞪得圆溜溜的，我又不是新媳妇我去屋干吗！宝山不依仍往大林屋里拽她，管你新媳妇旧媳妇，找不来黄花琴你就不能走！那小女人眼翻白着，另一只手扑打着宝山，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走！宝山不依，紧紧扭住她的胳膊，你不去他家去我家，反正黄花琴找不来你别想走。宝山说着给旁边的几个弟兄一招手，来，把这女人拉我家里去。那几个小弟兄早就手痒痒的，听宝山这一声吆喝，连推带拥把黄花琴姐姐黄新月弄到了宝山家西厢房里，然后宝山出来把门锁上。那小女人在屋里连哭带骂，王八羔子！你们是王八羔子…… 大林骑上自行车就猛劲地蹬，那件白衬衫早被汗水浸透了。路上没见白娃和黄花琴，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心里格外上慌，他直接过了河来到黄花琴家。黄花琴父母说，人早就打发走了！没回来呀，咋回事？大林二话没说，扭头就走，过了河就往通往黑龙镇的大路上追，追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个人影，就丧气地往回返。他把那辆**车往大门外一扎，一把扯掉贴在木门上的大红囍字，而后进到院里。他娘和几个亲戚一齐围了上来，急切地问，人呢？人呢？大林一句话不说，扑通坐在一把木椅上，木椅发出咯吱吱响声。娃，你说呀，人呢？人到底往哪儿去了？娘一股劲追问。大林还是不说话，他从桌子上放的白河桥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这是待客用的上等纸烟，一般自己不舍得吸的。他用打火机打火，打火机直冒火星就是不起火。去你妈的！他把打火机猛地摔到地上，又拿起火柴划着点上了烟，一口气就吸下去大半截子。娘明白了，新媳妇肯定是跑了！她放声大哭起来，跑啦，跑啦！这就到屋的人咋跑了？娘越哭越痛！大林忽地站起来，不知是冲着娘吼还是冲着天吼，跑了去！林彪出逃，毛主席就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没办法！娘听了这话，更明白那就要进门的媳妇是跑了，跺着脚哭着，我的老天爷呀！老天爷呀！你睁睁眼看看新媳妇跑哪儿了……大林的舅妈、姨妈、姑妈都过来劝娘也劝不住，她一个劲地哭。大林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劲踩踩，朝娘吼了一句，别哭了！哭管屁用！然后进到他的卧室扯起单子蒙住头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