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2005年1月,在从捷克布拉格开往德国慕尼黑的夜班列车上,我开始了这本书的写作。
起初这仅仅是为了填补一望无际的失眠。在每一个被梦境弃之不顾的午夜,朋友间的往事如同气泡般乘风上升,而后爆破,凭空散落。我决定将那破碎零丁的旧事收集起来,拼凑成章,然后稍加润色。
我希望让残酷现实中擦肩而过的人们在故事里久别重逢,至少也要为那些无疾而终的恋情补上一个看似尘埃落定的完满句号。
书中的主人公,大多是我的朋友,在身边的或已经离开的;书中的故事就是他们的爱情故事,功德圆满的,抑或寿终正寝的。
他们是真的,故事也多半是真的,回忆触手可及。
站在青春的尾巴上,多少人都想要拼尽全身气力狠狠爱一场。然而,他们或选择悬崖勒马,或选择甘心情愿坠入深谷。后者往往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开场,又以飞蛾扑火的形式结束。*终,其中有些人成功了,开始转山转水厮守终生;有些人却失败了,一面丢盔弃甲,一面灰头土脸地唱着曲终人散。
可是你们知道吗,无论结果如何,你们的怀抱曾经为彼此敞开,你们的全部温柔也曾经为彼此所拥有。能够路过心上的都是有缘人,你们也曾经是彼此引以为傲的*佳选择。
这是一本写给大人们的故事书,或者说是一本“暖心暖身暖灵魂”的暖炉式读物,献给在青春里摸爬滚打的你们,也献给在滚滚红尘中颠沛流离的你们。没有什么天马行空的大道理,却有十五段别出心裁的旷世好恋情。而你,总能够透过故事,看到内心*深处那个落泪无声的自己。
当你因窃喜而丢失睡眠,当你因愿望落空而彻夜辗转,又或者因为挡不住的悲欢离合泣不成声,请随便翻开一页。爱情拥有十八般武艺,相信我,你终究会得到*温暖而有效的治愈。
世界那么大,山重水复也好,柳暗花明也罢,闯过谎言与尘埃,身披忠诚与善意。好幸运,我还是遇见了你。
这是我目前*拿得出手的一本作品。*后,感谢父母让我衣食无忧,健康成长;感谢几年的留学生活,天大地大令我有机会勇于尝试,终于明确自己对人生的定位与追求;感谢小刘,努力创造出一个纯洁无瑕的玻璃宇宙,让我在这个物欲先于精神的时代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土壤,有机会为梦想浇水施肥,能够愈发坚定地向前走。
翻开它,送你一场路过心上的热泪盈眶,愿你以爱为马,无畏追求,在自己的小星球中大放光芒。
**章 谁的青春不曾逆流而上
生活冗杂,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更何况是浮生若梦的爱情。你费尽心思修剪出来的小树,*后却让别人摘了果儿。大浪淘尽,洗出来的不一定就是珍珠,还有劫后余生的石子儿和沙土。
你的手掌,曾是我的温暖宇宙
1
在布拉格华人圈儿的所有良朋损友中,和我走得*近的是位北京大妞,她单名儿一个“瑶”字,姓“宋”。
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不带半点儿含糊。这种喜欢出于本能,因为我们俩是一路货,面儿上都有点儿文化,骨子里又艳又俗。
宋瑶惯以搔首弄姿为美德,说是不仅让自己看起来风情万种,附带着可以娱乐大众。因此朋友们都叫她“老妖”,妖里妖气的妖,妖风阵阵的妖。她对此倒是觉得无所谓,说:“行啊行啊,既然大家各自寻欢,你们觉得开心就好,我才不在乎呢!”
2
横穿布拉格市**,有条大名鼎鼎的伏尔塔瓦河。离查理大桥500米左右有家咖啡馆,名叫“两个寡妇”,白天卖咖啡,晚上改头换面开酒吧。
2013年整个秋冬,我和老妖妥妥地承包了靠近河面的那张长形小木桌,白天叫咖啡甜点,晚上喝点儿红酒。
老妖说:“这店名儿起得可真动听啊,既骚气又文艺,就适合像咱俩这样的单身狗。”我勉强顶着满脸惆怅随声附和。老板娘把咖啡端过来,还送了一份奶酪蛋糕。
我俩能在早上十点钟分秒不差地准时入座,经常从白天磨磨唧唧就坐到了晚上七点多,读书聊天添茶倒水,说尽了自己想要的,幻想遍了出现不了的子虚乌有。在我们的眼中,未来就好像是马桶上的冲水按钮,随你怎么嚯嚯,无须踮脚无须拼命伸胳膊,哗啦啦的一阵风,纵使再多的烦恼忧愁,所谓的“未来”,离开得无影无踪。
老妖喜欢郭德纲,就和我喜欢她的程度差不多。我赶在临考前一个月埋头赶赶报告背背书什么的,兴致高昂的时候还能溜上段儿对口相声。要是实在没话说了,我就大眼儿瞪小眼儿地朝着冰冷的河面上望。然后,老妖突然转过身,幽幽地来上一句:“你看,其实河面上什么也没有。”
老妖从来不穿羽绒服,裹着件修身款羊绒外套就能撑过一个冬天。我问她:“这是何苦啊?”她想都不想张口就道:“张叉叉说我穿羽绒服不好看,从上到下自成一桶,圆得像企鹅。”说完整句,她才又像猛地意识到什么似的,停顿好几秒,接着深深连叹上几口气。
倘若夜间没什么安排,我俩就留在桌前再接再厉地喝点小酒。在老妖的带领下,我也渐渐开始热衷于这种半醉半醒的休闲方式。营造朦胧,自我催眠,只为了那些顺心的不顺心的事情,抱成团儿来滚得越远越好。
如遇大节小假,我们也会多叫来几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大家啤酒、红酒轮着喝,扎堆儿摇骰子、玩儿石头剪刀布。每次游戏刚刚过半儿,老妖便借口退场,搬张椅子坐在角落里抱着瓶草莓味儿的伏特加自斟自饮。
锤子哥赢了,她朝这边拱拱手,然后大灌一口拱手庆贺;老泡输了,她耷拉着脑袋再灌一杯分担悲壮……后来无论谁赢谁输她都会跟着喝,到*后醉得不行了,她干脆脱下外套捂住嘴,踉踉跄跄地直奔厕所。
我一般都会在后面跟着,所以每次都能看到她一口气吐完后满眼泪花的模样。我上前去扶她,她却玩儿命地抡掉我的手,一面呜哩哇啦地叫嚣着,一面张口闭口的张叉叉。远远地望过去,这时的她和那种湿乎乎的八爪鱼很像。
任凭时光以这种不务正业的方式策马而过,我俩多少都有些后悔,可这种短暂的沉沦也不是全然没有理由。
那段日子,老妖刚刚失恋没多久,正值垂死挣扎的冲刺阶段。不仅是因为余爱未尽,也因为她扔不掉那颗庞大而精致的自尊心,只好和前任比着赛地斗精神。痴男怨女,谁都不愿意先一步低头认输。
大家混迹同一个小圈子,巴掌大的地儿,你过得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吗?就算是道听途说,多少也是能了解到一些的。
我说:“老妖,你别装了,强忍这么久也该心力交瘁了吧?你看,不过是好好哭一场的事儿,何必醉生梦死呢?过去的就都闪到轮回里去,可别拿美好未来做伤心旧事的防火墙啊。”
她看着我,无比壮烈地抿了抿嘴角。她说:“我不爱逞强,可这次铁了心要充一回胖子!打肿脸又怎样,打掉牙又怎样?那也要在所不辞地充!”
她恶狠狠地说着,牙齿咬得咯咯响。我在心里替她喊疼。
何必装出无坚不摧的样子,就算捣毁他的老窝又能怎样?就算你一气之下炸掉地球,也掩盖不掉依然爱他的事实,不是吗?
3
其实,在分开之前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老妖和前任是深爱着对方的。
他俩是异地恋,老妖在维也纳读声乐,前任被公司外派来布拉格工作。两人在公司年会上认识,老妖当时是被好友硬拖去的。
他们算是一见钟情,按老妖的话来说,就是“俩人就好像是自开天辟地以来苦苦找寻,踩着上帝部署好的脚印,好不容易接上头,就理应天造地设在一起似的。”
她说那番话是在一次聚会上。我们听着挺迷糊,锤子哥杵在一旁悉心翻译:“说白了,就是火星撞地球,我爱你你爱我,爱得天崩地裂,爱得刹不住车。”
我们摔着锅碗瓢盆一阵欢呼,老妖被那阵势搞得又羞又激动,一个劲儿地往前任怀里躲。大伙儿逼着她前任来段海誓山盟什么的煽煽情,他也不推辞,想了一下,转手将酒杯添满,举过了胸。
他说:“宋瑶,我甘心情愿做你的灯塔,做你的避风港。我有的不多,但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我愿意毫无理由地爱你,就像这些锅碗瓢盆,就算被大家伙儿摔得遍体鳞伤,也不渴望任何补偿……”
大家抄起酒杯一阵乱撞,笑他的誓言过于土鳖老套毫无美感可言,跟八十年代初的旧情书似的。老妖却不这么认为,她站在原地,还没听完就哭了起来。她说:“锅碗瓢盆吗?那才是真生活,在我看来,比什么鲜花美酒靠谱多了!我太幸福了,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胸膛。偌大的花花世界,以后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一席话落定,她跟发毒誓似的,端过前任手上的那杯酒,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随着老妖如此气势磅礴,拍桌子摔椅子的声音砰然响起。
然后,他俩开始模仿着婚礼后续挨个儿敬酒,转了一轮儿又一轮儿,全然分不清是真情流露还是过家家。
4
那句“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倒没令在座的各位好友亲朋吐得肝肠寸断,反而一针刺醒了老妖自己。因为爱情,夏天还没过完,她便决定搬到布拉格安家。
她从河边的跳蚤市场花了20欧元买来一只二手大皮箱,将所有必要的物品收拾进去,头顶着满脑袋一意孤行的粉色混乱,连夜乘大巴从维也纳杀来了布拉格,单枪匹马。
张叉叉去车站接她,在树枝的阴影里吻了她的鼻尖。他说:“亲爱的,你还真是一匹无所畏惧的小野兽,横冲直撞的。还好我的草原足够宽阔,欢迎安身来我家!”
后来老妖跟我说,她当时看着他的嘴唇,听着他的情话,心里瑟瑟发怵。她跟他说自己一切料理妥当,其实是欺骗了对方。从决定和张叉叉共享未来的那天起,她亲手切断了在维也纳打拼起来的一切——朋友圈、住房,还有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生活与学业。她也不知道当时头脑是怎么燃烧起来的,就是觉得这世界上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可能健健康康地活了。
她不怪自己目光短浅,也不怪那来势汹汹的荷尔蒙。青春颓败在即,岁月却还那么长,为什么不赌上一把呢?就算只赢得**的好光景也行啊。
好啊,管他梅花、黑桃还是红心K,那就千里走单骑,赌一把!
老妖前脚落定,后脚就被带进了我们的圈子。其实张叉叉跟我们一般大,可大家都愿意叫老妖表嫂,她说:“谢谢谢谢,这称呼听起来既温情又有点儿小骚,配我刚刚好。”
国外生活可以用七个字形容,就是——好山好水好无聊。所以,大家空闲的时候,就叫在一块儿聚个餐、唱个歌、喝点儿小酒、凑个牌局什么的。老妖自然踊跃参加,每次都是玩儿得*嗨的那个。她不仅自己嗨,还能把整个儿场子带得火热。
后来她才跟我讲:“毕竟是半路杀出来的表嫂,得尽快融入大家才行啊。因为融入了大家的圈子,就相当于融入了张叉叉的生活。然后,他也会为此更爱我吧。”
张叉叉也是北京人,虽说同城人之间的恋爱会顺畅很多,可门不当户不对才是这段恋情的死穴。
老妖家境普通,顶多是不愁吃不愁穿也有点儿小钱花的中产**。前二十年父母垫资投入,后几十年她得走世间*平凡的那条路——顺利毕业,拼命工作,兴许会跳槽升职,但全得靠自己打拼生活。
可张叉叉不一样,他是家境优越背景雄厚的公子哥儿。人倒是很善良,可他举手投足之间的金光闪闪总能将他人推向逼仄。他不需要拼这拼那靠双腿凿开一条羊肠小径,他的未来是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安排好的。
他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十指不沾水,出门都不靠走的。可在老妖面前,他刷碗做饭通马桶,一样儿都没落下过。
有段时间老妖**,硬要玩儿什么辟谷,说是大明星们都那样做。张叉叉说:“健康*重要了,再说你挺美的。”可老妖执意不听,非说瘦弱的姑娘更招男人心疼。张叉叉只好任由她去,心想就算她走到穷途末路,还有自己的保护。
之后老妖辟谷辟了一周多,饿到满地打滚儿也只喝杯蜂蜜水、垫根黄瓜什么的。
有天晚上凌晨两点多钟,老妖突然说要吃肯德基全家桶,不吃估计就得口吐白沫撑不到天亮了。张叉叉犹豫了一下,可看老妖推搡着说:“这是关键时刻爱的见证,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他穿上衣服裤子就往门外冲。楼下200米外就有一家肯德基,他说:“你先吃一个苹果啊,我马上就回来了!”
不料事情远远超出了预想,老妖吃了三个苹果,张叉叉还没有回来。她打他手机,才发现除了钱包他什么都没带,只好坐在沙发上火急火燎地等等等……
张叉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老妖睡了一觉,好像还做了半场梦。张叉叉站在门口,全身上下湿漉漉的,风雨夜归人似的。老妖赶紧拿浴巾给他,说:“你买鸡买到外太空去了吗?”
他坐在地毯上呼呼喘着气,说:“我出门前忘了上网查,只有瓦茨拉夫广场那家肯德基24小时营业,我是一站一站摸过去的。车不是在维修吗?夜班巴士间隔时间忒长,走到一半儿还下雨了!算了,我继续睡了,明天还要上班。你快吃吧,吃吧……”
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如果非要将爱与付出联系在一起,这么看来,张叉叉对老妖的爱也已经算是深入骨髓超出极限了。
老妖觉得幸福,是那种难以言表,却足以令体液从眼眶里喷射而出的幸福。那种感觉大概是就算她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叉叉也还会一如既往地以爱相待吧。
可这幸福却偏偏是建立在颤颤巍巍的空乏之上的,其实她心里*清楚,生活并非童话,王子和灰姑娘是不会单凭爱情走到沧海桑田海角天涯的。其实,她打一开始就看不到两人的未来,也无法估计这段关系的长短。她说:“我就像是一个在河边行走的甜蜜蜜的瞎子,深知总有掉下水的时刻,因此步步谨慎,分秒珍惜,一步一算计,却注定与快乐背道而驰。”
我试图安慰她:“爱情不就是这样吗?前能着村后能着店儿,又没点儿回肠百转什么的,还能算得上爱情吗?”
她不反驳也没表示赞同,垂垂脑袋,起身到厨房添水去了。
老妖不是那种特别文静的姑娘,相反,她行事风风火火,脾气火暴起来跟炸弹一样。倒是张叉叉教养特别好,平日里安静得跟冻住的湖面似的,好像投再多的石子儿都激不起一个小波浪。
他们不常吵架,倒不是因为生活中没有任何矛盾,只是张叉叉遇事总是出奇地冷静,事后*多安慰她几句,一般都是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
他说:“我爸就是这样,*后我妈实在受不了,两人只好离婚了。”
老妖问他:“咱俩今后不会也重蹈覆辙,落得个曲终人散的悲催下场吧?”
张叉叉憋了半天,*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不会吧。”
其实,那时候老妖就已经料定了结果不会太理想,因为他的语气里充斥着恐惧、怀疑,以及大片大片的举棋不定。老妖心知肚明,他虽然爱她,却没认真考虑过两个人的未来。她想哭,想闹,想摔杯子,但想着想着,也就忍下来了。
两人*后的那次争吵,倒是****地满城风雨地动山摇。
下午五点多,张叉叉给老妖打了个电话,说是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就不回家吃饭了。老妖想想一个人吃挺没劲的,喝了罐酸奶,就到布拉格广场逛街去了。
走到一半儿肚子突然忍不住咕咕乱叫,老妖想了想还是找地儿吃点儿东西吧,就拐道儿去了民族大道尽头的一家餐厅。那餐厅是张叉叉的御用食堂,法式餐点,鹅肝别提有多正宗了!
因为是饭点儿,老妖没提前预订,也就先透过橱窗往里望,看有没有空位。没想到她目光一扫,很轻易就扫到了一具熟悉到死的身影——张叉叉。不光是张叉叉,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姑娘。距离有点儿远,老妖也就看了个轮廓,那姑娘漂不漂亮她不清楚,只知道两人正碰杯言笑呢。
老妖当场就蒙了,她拿出手机就给张叉叉拨了��话过去,没响两声,对方挂了。老妖的大脑此刻已经完全被行动牢牢控制住了,她没多想,推门进去,也不理会侍应的询问,连走带跑地跨到了那张餐桌前。她眼睛睁得很大很圆,一副难以置信的受伤表情。张叉叉当时就愣了,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来了?”
老妖认定是公子哥儿犯错在先,整个儿人气壮山河似的昂首站着。毕竟是公众场合,其实她也怕说错话,强忍着火气,拿起桌上的一杯清水就朝陌生姑娘的头顶浇了下去。
那姑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叉叉就已经爆发了。服务生见状,赶紧前来帮着姑娘去清洗,张叉叉连声道歉,一口气将老妖拖出了餐厅。
餐厅后面有一块空荡的水泥地,是**工作人员透气用的。张叉叉把她拖到那儿之后,二话没说甩给她一个耳光,喊了一嗓子:“你抽什么疯啊!”
那耳光很轻,根本就不响,可却抽在了老妖的心坎儿上。老妖捂住脸,声嘶力竭地吼着:“我疯?你凭什么欺骗我!”
张叉叉冷静下来,拿出一支烟往唇间一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我们还是分手吧。我得按家里说的去做,按家里铺的路去走。刚才那姑娘是我爸派来的相亲对象,我根本没人生自由。本来糊弄两句就过去了,可是你看,是你没头没脑把事情搞砸了。咱俩的事儿我本来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再给家里说的,这下可好,我爸估计得吆喝我回国。绕在我身边的姑娘个个儿都虎视眈眈的,很多事情都是天注定的,这种生活根本就不适合你……”
老妖没有哭,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弱势的一方,再扮出可怜的样子就太丢人了。她忍住眼泪,云淡风轻地来了句:“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你不爱我了?”她的脸上没有委屈,声音却一直在发抖。
张叉叉将烟头摁灭,随手扔进了垃圾箱。他说:“这无关爱情啊,爱情对我这种人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以旧换新,随丢随弃,再正常不过了。你懂吗?”
还没等老妖回答,张叉叉就转身走了。他说他很忙,要忙着谈项目。可老妖知道,他是忙着送陌生姑娘回家。
老妖也没挽留,始终仰着脖子看着他走。她头一次发现,原来重创之下的心是不会感到疼痛的,而是坠落,一种头晕目眩般的坠落。
5
那件事过后,两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张叉叉知道自己做得有点儿过火,也就不忍心再多说些什么了。老妖深知大势已定,那就维持表面的和平,干脆装作一无所知,屋里屋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反正她是要走的,早走不如晚走,早哭不如晚哭。两人就这么僵着。
僵了一个多月,好好儿的房子简直冻成了冰库。*终还是老妖忍不住,率先举手投降。她说:“别拖了,听你的,好心分手。”
张叉叉想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转身从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他说:“这是心灵创伤补偿费,全球通用,密码是咱俩生日的叠加。顺序我忘了,你自己去试试吧。”
老妖接过金卡看了一眼,抿着嘴轻轻笑。她将银行卡放回到茶几上,说:“咱俩谁都不欠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谈何伤害?我的付出可都是心甘情愿的,千金不换。再说我不信我走以后你不会心痛,咱俩也算是势均力敌,彼此彼此了。”
说完一席话,老妖回过头来笑自己傻。你们看着这结局不觉得熟悉又讽刺吗?简直和张叉叉爸妈的结局如出一辙啊!
不出一周,老妖打包好全部物品搬出了张叉叉的公寓。她要回维也纳,可是行李太多拿不下,就将一只圣罗兰包包随手丢给了我。
老妖说:“既然已经脱离了公子哥儿,那么这些造声造势造档次的装饰,恐怕从今往后我就都不需要了。说实话,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就算再华丽也是累赘,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我不适合做表嫂,看来还是适合做回那个含着几滴墨水儿,就敢搔首弄姿招摇过市的宋老妖!”
她还额外送了我一支纪梵希**定制的唇膏作为礼物,说:“是我生日的时候张叉叉给买的。之前的那支我还没用完,这管儿还没开封,大红色既显高雅又俗得恰到好处,挺适合你的。”
6
老妖离开那天是个周一,我去**火车站送她。她也不说话,就趴在我的肩膀上哭啊哭,一副难以割舍的样子。
这种离别的痛楚,我们都曾经历过。她应该在心里问了自己千万次:“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不是你呢?此刻陪伴你身侧的那个她,凭什么就不是我?”
生活冗杂,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更何况是浮生若梦的爱情。你费尽心思修剪出来的小树,*后却让别人摘了果儿。大浪淘尽,洗出来的不一定就是珍珠,还有劫后余生的石子儿和沙土。
打眼儿看上去,老妖为这段爱情的牺牲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又奋不顾身地纵身一跃,结局是尘土飞扬,伤得无比惨痛。
可我依旧为她的抛头颅洒热血感到骄傲不已,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爱情啊,顾虑太多,思前想后,不如敞开怀抱冲上前去给未知一个拥抱。
支离破碎就会将我们打败吗?至少在你的宠爱中,我的手掌也曾触摸过大海和宇宙。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