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译道引路人致敬——
《因难见巧》,刊印于十八年前有关“名家翻译经验谈” 的一本书,年初应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邀约重版,不久将以崭新面貌付梓。
这本书是由我和黄国彬一起主编的。当年我们有感于译坛名家辈出,译果丰硕,但是坊间有关各家翻译名著过程的文章,却东鳞西爪,散见于报章杂志,乃决心将之编撰成集,传诸后世。
我们先有编书的构思,继而分别出发向名家邀稿。余光中、林文月、思果、高克毅、杨绛、杨宪益、叶君健、萧乾、罗新璋、刘绍铭、金隄等都是译道先驱,学林硕儒, 他们各自翻译的名著,全为殚精竭虑、千锤百炼的成品,因此如能邀请他们现身说法,把翻译过程的甘苦和心得娓娓道来,则必将对译途后学大有裨益。
邀约的过程既顺利又感人,各位名家都不吝赐稿,有的将已发表的精彩文章见赐,如余光中惠赐《与王尔德拔河记——〈不可儿戏〉译后》,杨绛惠赐《失败的经验——试谈翻译》,萧乾惠赐《叛逆?开拓?创新——序〈尤利西斯〉中译本》,叶君健惠赐《谈文学作品的翻译》,金隄惠赐《论等效翻译》,刘绍铭惠赐《以一人“译”一国》等;有的则为文集专诚撰稿,如思果、高克毅、杨宪益、林文月、罗新璋各位。高克毅说凡是翻译过的文学作品都曾写过“译后语”,唯独《大亨小传》,“始终没有动笔谈过其中的前因后果。现在趁金圣华、黄国彬两位教授之邀追溯一下,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杨宪益说:“我*近正在搬家忙乱之中,应圣华之约,草草写了几千字,不过还是老生常谈,惭愧之至。我年已逾八十,早就应该封笔了。但愿这一次是我谈翻译问题的*后一次。”能够在这本集子中,催生出高先生谈论翻译《大亨小传》来龙去脉的文章,杨老谈毕生翻译经历与体会的封笔之作,的确弥足珍贵。此外,林文月在文章里披露个人翻译三本日本文学史上*重要经典名著的心得,蔡思果谈论翻译《大卫?考勃菲尔》的艰辛译路历程,罗新璋阐释“译作”的要义等,都是特地为文集撰写而****的精彩论文。
在重读文稿的过程中,发现越是成就**的大译家, 越是虚怀若谷。余光中在文章里提到翻译王尔德的种种难题,他说:“其他的难题形形色色,有的可以克服,有的可以半悬半决,有的只好放弃”;林文月在《关于古典文学作品翻译的省思》一文中,提出实际翻译时遭遇的一些问题,以及如何暂时解决的心得,她说:“在我回顾过去二十年的这些经验而撰写本文时,心中难免仍存在着自省与不安”;蔡思果在文末说:“书出来了,读者是*公道、*有眼光的批评家,我十分惶恐地等待他们的批评”;高克毅一开始就表明“我不是‘名家’,只是个莫‘名’其‘巧’的翻译者”;杨绛说:“我翻译的书很少,所涉面又很窄,几部小说之外, 偶有些文艺理论,还有小说里附带的诗,仅此而已”,所以这位翻译出《堂吉诃德》而获得西班牙“智慧国王阿方索十世勋章”的大翻译家,就以《失败的经验》为题,来试谈翻译;杨宪益提起翻译说,“我的思想从来逻辑性不强,自己也很怕谈理论,所以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凡此种种说法,并非译家故意作态的矫情之词,而是他们在译道上常年跋涉,遍尝艰辛后的肺腑之言。他们是漫漫译途上的先行者,这本书,就是他们在仆仆风尘之余,以如椽之笔写下的宝贵经历。他们的睿智隽言,就如攀山夜行中的引路明灯, 照亮了丛林中的条条曲径,使后来者不至于颠仆其上,失去方向。
此书再版之际,多位译界名家,如叶君健、萧乾、思果、高克毅、金隄、杨宪益诸位,已经先后辞世,令人不胜唏嘘,然而他们在译坛上留下的译品译论,历久弥新,恰似一座座洁白的丰碑,永远屹立不倒。
谨以《因难见巧》新版,向所有过去与现在的译道引路人致以*深的怀念及*崇高的敬意。
编者
2014 年11 月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