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群新入队士前脚后脚地来到正午太阳下的庭内。适时庭内已支起阵幕,上面拔染着三叶葵,那是会津松平家的家纹。现在想想,驻地从壬生迁到西本愿寺的时期,其实正是新选组*意气风发的一段日子啊。
��竟是继池田屋骚动后,又靠蛤御门之战【10】威名远扬的新选组。新加入的队士,个个都算是有些能耐的。庆应元年加入的队士人数虽然众多,但也没什么滥竽充数的,为队里那也是做了不少事儿。
其中大部分都是脱藩的浪人。一说起加入的理由,什么勤皇攘夷,为世间为众人——都拣涨面子的来,说的比唱的好听。可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有数,不就是为了讨口饭吃么。
这年头,只要有手有脚,哪怕是做力工当车夫,每天的日给至少也够满足温饱了。要是麻利点,运气好入了军队,那就不光是有饭吃,还有衣穿有床睡。可那个年代,各处的大名都是捉襟见肘,连俸禄都给不起。偏偏那时候物价又蹿得老高,像足轻同心这样的垫底武士,要吃顿饱饭都不容易。加之幕末时期的两把刀们,就算知道做武士会没饭吃,却又没办法甩手不干了,**的选择也就只剩脱藩这条路。
其实大家经历都挺相似,可总不能说脱藩是因为没饭吃吧。所以大部分的人索性虚荣一下,还能体验一把壮士豪情的感觉。
再说测验的事吧。我们脱下羽织,用白色袖带撩起衣袖扎好,又将袴两侧拉起塞入股立之后就各自开始素振。没多久就看到新选组的高层们穿过阵幕来到了庭内。
说起近藤勇啊,那真是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的霸气。他束一个总发大发髻,颌骨饱满,眉骨和颧骨高高凸起,细长的眼睛嵌在凹陷的眼窝里,一脸的煞气。被他瞪一眼,都会感到脊背发凉。那是一张属于剑客的脸。
庭内放置了三把折椅,坐着近藤勇、土方岁三,还有当时作为参谋的伊东甲子太郎。说起这个伊东,他原本是江户深川佐贺町伊东诚一郎道场的上门女婿。在我们加入不久前才接受了邀请,关闭道场后加入了新选组。提到深川的伊东道场,那可是北辰一刀流的**啊,所以他作为道场主,想必剑术也是相当了得。不过他虽然也将总发扎起束成了发髻,可那张学者一样儒雅的脸,给人的感觉跟近藤是大相径庭。
三人落座后,我们今天的对手也穿过阵幕走了进来。打头的是冲田总司。他在坊间可是个名人哦,戏剧和说书中,到处都有他的影子。可其实啊,他真人跟传闻里差了十万八千里嘞。
先说他那块头,五尺八寸【11】。个子高肩膀又相当宽,人却并不壮实,所以整个人看着就跟个晾衣架似的。后来听说他死于肺病,说起来他当时是有点驼背,给人的感觉也确实不太健康。不过他是个挺幽默的人,平日里总是以逗笑别人为乐。
另一个人是永仓新八。这也是个身型不亚于冲田的大个子哦。不过与冲田单薄的身板不同的是,永仓一身肌肉,魁梧得很哟。那腰板也随时都挺得笔直,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强者气质。年纪上,他应该比近藤土方他们小三四岁吧,也就只比冲田长四岁的样子。
哎呀,所以说身经百战斩过不少人的剑就是厉害啊。某某流派目录什么的,放他们跟前就是小朋友过家家一样。首先剑的速度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根本无法捕捉到的剑路,硕大却灵敏的身体,再加上势如破竹的气合【12】。与其说我们是在跟他们对战,更像是排着队在等挨打。
我的对手是永仓。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啊。他一摆出正眼【13】的架势,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石化了一样,完全没法动弹。当时我就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怎么说呢,就像刚开始学剑的时候,面对前辈时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我硬着头皮想攻击他的头部,挥出的木刀却被轻松地拨开,然后不出意料地吃了一个结实的逆胴【14】。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可木刀确确实实是打到了我,不然我也不会被带翻在地。之后待我冷静下来一细想,不禁一身冷汗呐。
知道吗?永仓的木刀碰到我身体的一瞬间,我瞟到他的头部几乎是贴着我的身体,从我右边腋下高度的位置穿过的。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用木刀“打”到了我,而是让刀身从刀镡到刀尖整个划过了我的腹部。想明白没?那一次,我应该是被腰斩了啊。他以那样的姿势冲向我,然后像剖金枪鱼什么的一样,就这么嗞的一下——干净利落,这要是真刀,我铁定已被一刀两段儿了。就是现在想来也是一阵后怕。
当然,排在我后面的新人队士也跟我半斤八两。挨个儿被修理了一番后,终于轮到了吉村贯一郎。可能因为他是免许持有者,所以被刻意安排到*后吧。啊,不对,那时候顺序其实也挺乱,这么说来应该是那家伙有什么想法,自己跑到队尾去的。是太过自负,还是为了有更充分的时间琢磨永仓和冲田的剑路,只有他自己清楚。
正擦着汗在一边休息的冲田看了眼吉村,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永仓君,要不要用真刀来比试比试?”
其实一般也就当这是句玩笑话吧。可当永仓新八用他那标志性的三白眼瞪了吉村一眼后,竟然径直走向了屋边的置刀处,从那儿取下两把带鞘的真刀,然后转过身对吉村说:“放心,这刀没有开刃。本来我们平时练习就不会用木刀的。怎样?试试?”
就算是没开刃,真刀还是真刀。一想到明天起自己也要用那玩意儿练习,我就忍不住一哆嗦。可吉村却丝毫没有露出犹豫和胆怯,立马上前接下了永仓手里的刀,还谦逊地说了一句“还请手下留情”。之后我记得永仓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你所属的流派,应该是没有真刀比试的经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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