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1980年冬天,北京双柳树胡同。
空气干燥寒冷,霍**骑着自行车回到自家的院子里,他的手冻得通红。
胡同里停了一辆内蒙古牌照的红旗车,把路都差不多堵死了。霍**很诧异,这个胡同很少能看到四个轮子的车,难道是有什么领导来胡同里办事?
才满13岁的霍**,拿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回学校整理好了行李,到了今年的九月份,他就会去北大报到。
可能是一路跳级很少和同龄人接触的缘故,霍**有点内向沉静,但是此刻他的心里还是很激动的,可以*快速度成才,完成报效祖国的夙愿。
他从车的前篮里拿出班主任为他准备的全套材料,里面是他的未来,他适合什么专业、专业的前景和未来的规划等,非常详细的资料全部都在里面。可见,老师对这个出类拔萃的学生,付出了多少关心。
当然,他早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理想,他要成为一名为祖国贡献全部力量的建筑师,设计出足以媲美雅各布森所设计的房子。
他回到屋子里,想立即给父母看还有着油墨香味的通知书,却看到屋子里坐满了人。
这些人皮肤黝黑,一看就不是北京人,而他的父亲正在沙发上抽烟,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霍**身上,这让他有些愕然,直觉告诉他现在报告这个好消息有点不合时宜。
他就鞠了个躬,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听到他的父亲正在和那些人争论。那些人果然不是北京人,都带着西北边的口音。尽管他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到争论的内容和自己有关。
“这个孩子不适合,你们听我说,他不适合在封闭环境下工作。”
“我们调查过了,你的孩子内向沉默,抗压能力很强,这样的工作很适合他。而他的学科成绩也证明他未来应该是一个工程型的人才。”
“可是他才13岁。”
“他会首先接受中国*专业的培训。事实上,工程的时间未必有那么长,也许30年就能完成。那时候他还不到50岁。只要你答应,你在单位亏空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帮你填补。”
“不行,我不能拿我孩子的前程来换我自己。”
“那你一个月后就会东窗事发,到时候你的儿子不仅没有钱去读大学,连政审都通不过。”
霍**默默地看着报告,很留心地听着这些对话。他并不吃惊对方威胁的内容,事实上他知道自己父亲亏空公款的事情。也知道,自己也许会面对这**,但是他一直假装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外面陷入了沉默,慢慢地,传来了他父亲的哭泣声。
“我们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选,而你只有我们这一个机会。不如,你让我们和你的孩子谈一谈。”
他没听到父亲出声阻止,也没有听到拒绝的回答。
霍**听到脚步声朝自己的房间走来,他转身正坐在椅子上。门被打开了,出乎他意料的是,走进来的不是那些像是内蒙古人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漂亮白皙的女人,年龄大概二十四五岁。她进来后就坐到霍**的床上,看了看这个简陋但是有**感的房间,问道:“你都听见了?”
霍**点了点头。女人俯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来为你的父亲作决定吧。”
“你们要我去做什么?”霍**胆怯地问。
“你要帮我们去盖一个中国*伟大的建筑,甚至可以说,世界上*伟大的建筑。”
“你们是要我去设计吗?”
“不,这个建筑1900年前就设计好了,我们需要你去把他建造出来。”
霍**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未来:“为什么要我去呢,我还没高中毕业,我还没有掌握设计师的知识。”
女人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件工作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可能要我们所有人努力很多很多年。”
“多少年?”
“嗯,很多很多年,也许我这个年纪,都看不到工程*后的竣工。”女人说道,“但这是值得的,因为这可能是世界上*伟大的工程。”她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不是你的理想吗?”
霍**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睛,她从里面看到了一种温柔之下的冰凉,他**次意识到,拒绝已经不是自己可以考虑的选项了。
“你保证可以救我爸爸?”
女人点了点头,霍**把自己正在看的,填报志愿的文件递给了这个女人。
三天后,霍**上了黑色的红旗车,缓缓地开上北京城外的公路。那条路上,有更多的红旗车和他们汇合,每一辆车上,都坐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这些车开往了内蒙古的巴丹吉林沙漠,之后的30年里,这些孩子连名字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章
30年后,浙江。
长安镇的小路上,解雨臣一个人默默地走着。
如他所料,那个孩子并没有从楼房里追下来。那个年纪,还不知道主动的意义。在遇到这样复杂的事情时,往往是选择思考、犹豫。
这是人*容易犯的错误。其实在这种时候,他更应该追上来,把问题问清楚、就地解决,这才是*方便也*能够扰乱这计划的设计者的途径。
当然,如果那小鬼真的这样做,自己也有办法对付他。
解雨臣一边走,一边从衣服里掏出手帕,开始抹脸上的妆容。然后,一张精致的俏脸从那浓妆后面显露出来。她的腰肢并没有僵硬,身形也没有变高大,扭腰行走的动作不改灵动轻快,反而显得身体更加柔软。
*后,她捏了捏喉咙,从喉咙中拔出一根银针,丢在一边的垃圾桶里。她咳嗽了几声,发现已经恢复梁湾的声音。
变声的技巧是古代戏曲从业者一代一代完善的,男声变女声,女声变男声,都有相应的戏曲曲种,用针灸麻痹肌肉变声,则属于外八行的技巧,是行骗的手段。
梁湾的这只针上粘着麻药,麻痹肌肉进入咽喉并不疼,但是刺入的时候,她还是恐惧得要死。
梁湾一路走着,来到了八九百米外的旅馆,进了房间后,就把高跟鞋蹬了,整个脚都放松了下来。她去了化妆台那边,仔细看了看自己脸上是否已涂抹干净。然后找出了自己的小包,用里面的卸妆水把脸部的妆给卸了干净。等这做完,她回头,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那只“石匣”。
她之前和黎簇分开后,就被人带进这间房间。那会儿,这只“石匣”并未被放在茶几上,应该是她离开之后有人放置进来的。她并未感觉突兀,她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石匣”是完全的青石打磨出来,非常精美,能看到“石匣”的四周刻了罗汉形象的浮雕以及许多连环扣的纹样,纹路底下还有金丝或者鎏金镶边的金属——因为氧化已经发黑发红。
石匣有蓝罐曲奇大小,不是规则的对称形状,而是一边窄、一边宽。在匣面,没有任何的花浮雕,只是有着同蟒蛇皮一样纹路的天然石头。
梁湾知道,这东西叫作石函,是寺庙里用来存放重要器物的容器。
这个石函,是三峡工程的时候,蓄水前期搬迁一个古庙工程中,从庙中的佛肚里挖掘出来的。因为这个工程不属于**文物保护体系,使不法商贩有机可乘,在运输途中将石函偷了出来。
而这只石盒子里装的东西,可以说是一切事件的起因。
梁湾摸了摸匣子,点了一根烟,仔细回忆关于这只石函的信息。
拥有这个匣子的人,现在还没有名字,但是打开这只盒子的人,名字叫黄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据说是一个靠盗墓为生的混子。
黄严之前和这件事情并没有直接联系,他是一个非常本分的伙计,做倒斗这一行有十几年了,在跟吴家之前,一直没有人看好。当时有一个团伙人丁凋零,需要人做事,他被破格提拔,这才显现出自己的能力来。他*大的特长,是他对于古代的锁合机关,有很深的研究。而他被牵扯进来,正是因为这只石盒子上的锁。
这只石函的锁合机关十分奇怪,所有的机关全部都在盒内,但是打磨石函的部件非常精细,可能只有几丝米,几乎可以说毫无缝隙。石函扣上之后,如果不破坏,从外面是不可能打开的。
也就是说,这只石函关上之后,存放物品的人没有打算再将其打开。
发现石函的那尊佛像修于汉代,通体泥塑,盒子应该是烧制佛像的时候就烧进去的,年代非常久远。买到石函的人不敢晃动或者敲击这个石匣,怕里面的东西会灰飞烟灭,他们知道黄严对机关锁很有研究,于是请他想办法打开石函。
黄严大概是在拿到石函的三天之后想到了办法,他使用两百根铂金丝,一根一根地扣到里面的锁扣上,准备同时牵拉来撬动锁芯。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在整个过程之中,认识黄严的人,竟然都感觉到,黄严慢慢地变了,他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开始变得废寝忘食,变得狂热。他身边的人都意识到,这种狂热不在于打开这个盒子的成就感,或者这个盒子内文物本身的价值。有人形容,黄严对于希望打开这个盒子的强烈欲望就如同盒子里关押着他*爱的女人,他必须要解开盒子放她出来一样。
他变得无比阴郁、怪癖,对于除石函以外的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他的手指在操作过程中被严重割伤过一次,那段时间他无法操作,但他仍旧每天待在工作室里,呆滞地盯着盒子,往往一盯就是二十几个小时。
用有些人的话说,这个人,似乎和盒子里的东西有了某种交流。这个盒子里存在一些邪魅,控制了黄严的神志。
然而,在这段时间的后半段,临近结束的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黄严变得开始害怕这个盒子,他的精神状况已经非常不对劲,经常自言自语别人听不懂的话。
起初,因为这些传言,所有人对这个盒子的好奇心都上升到了顶点,但是黄严一直打不开这个匣子,这种好奇心也就慢慢地消磨干净了。到了后期,也就没有人再关注这个事情和黄严这个人了。
大约是在黄严拿到盒子三个月后的某**,应该是在入夏之后,忽然在行内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个奇怪的匣子,终于被打开了。
但是,却没有流传出盒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不管是盒子的拥有者,还是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没有一个人透露出哪怕一丁点传言。不管是多么有能耐的人去问,也没有任何结果。
他们只打听到了一件事情,就是黄严在打开盒子之前,做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举动,他给自己的父母打了电话,交代了自己的后事,然后把自己的存款都做了整理,处理了自己大部分的纠纷和债务。
这些行为都是非常隐秘地进行的,似乎他感觉到打开这个匣子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把自己所有的后事都安排妥当,才和匣子的主人联系,说自己即将打开这个匣子。
那是所有人能打听到的*后一条消息,在这之后,关于黄严、关于匣子和里面的东西,一下子都变成了讳莫如深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