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伊丽莎白?狄金森:孤独是迷人的
回话
“我从未看过荒原,我从未看过海洋,可我知道石楠的容貌和狂涛巨浪。我从未与上帝交谈,也不曾拜访过天堂,可我好像已经通过检查,一定会到那个地方。”
孤独是迷人的
谁也没有如她一般体会过孤独,但谁也无法如她一般享受孤独。她就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孩子一样,闭门谢客,独自在宽大的房子里生活了很多年。她活着的时候,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没有多少人在乎她的感受,但当她死后,终于有人发现,她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用笔在纸上写下的那些诗篇是当之无愧的旷世名作。
可惜,逝者已逝,谁也无法再了解到,当夜晚静谧得只听见笔尖在纸上摩擦出的唰唰声时,我们孤独的女诗人艾米莉?伊丽莎白?狄金森是怎样的心情。
19世纪30年代出生的狄金森有着一个富裕的家庭,因此也有着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她无须为温饱困扰,也不用承受父母因为经济压力而爆发的莫名其妙的怨气。但好景不长,多病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年少的狄金森就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工作,可是她与母亲并不亲近,在晚年的时候她曾回忆道:“我从未有过母亲,我猜母亲就是当你有烦恼的时候可以急切地寻求帮助的人。”当母亲状况有所好转,她们即刻显得陌生起来,只有母亲像个孩子一样需要照顾的时候,狄金森才能体会到亲情。
在亲人那血浓于水的关系中,狄金森给自己打上了死结,她终身未育,显然也无法理解“养儿才知父母恩”的道理。
对于父亲,她始终怀有复杂的情感,重男轻女的父亲偏爱她的哥哥奥斯汀,这曾让狄金森十分嫉妒,年少的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抢夺”这份宠爱,只好寄希望于文字,可惜她那远比奥斯汀**的诗作并没有引起父亲的注意,这也导致了她和哥哥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但女孩对父亲那与生俱来的眷恋却深深“折磨”着狄金���。她想做到父亲眼中的乖乖女,但这又和她自己独立的思想有冲突,她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完全暴露,只能克制着自己,越是压抑,就越是焦虑。
一方面有着强烈的个性,一方面又神经质到极限,狄金森经常显得烦躁不安。她没有什么交心的同龄人,和父母的距离又忽远忽近,外表光鲜的她内心却像是一只溺水的猫,等待着一场奋不顾身的拯救。
曾经,她以为这种拯救叫作爱情。
25岁那年,狄金森爱上了一位牧师,可惜那位有妇之夫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和保障,疯狂的爱欲无法宣泄,狄金森只能将刻骨柔情化作文字,不厌其烦地给牧师写信。求而不得的热情点燃了狄金森自己,爱有多深,疼痛就有多深。内心无数次痛苦挣扎以后,狄金森只能选择隐藏,隐藏了爱情,也隐藏了自己。
这一时期,在父亲的律师事务所任职的青年律师本明杰?牛顿曾经给了她很大的帮助,牛顿经常指导她应该去读写什么书以及怎样去读书,一点点地启发了她对自然和世界的认知以及对天性美的崇拜,可以说,本明杰?牛顿是对青年时代的狄金森影响*为深刻的一个人。
因为我有我的舞台
狄金森居住的地方曾经易主,后在父亲的努力下又回到了狄金森家族的手中,在房屋的东面有一个小小的温室,她在这里种了许多冬天也能够开花的植物,在房间的窗子边安放了一张小书桌,从27岁开始,她就独自蜷缩在这里,与世隔绝。每天的生活就是养花、记日记和写诗。在这里,她以惊人的创作力给世间留下了1800多首诗作,只可惜在她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人懂得欣赏。
一如她自己所说:“我安安静静地活着,只为了书册,因为没有一个舞台,能让我扮演自己的戏。不过思想本身就是自己的舞台,也定义着自己的存在。记录一个就等于同时记录了另一个,就像将开得*美的鲜花夹在书页中一样。”
因为她幽然独居且终身未嫁的生活,后人都称她为“艾莫斯特女尼”。
32岁那年,狄金森曾经写信求教于**评论家托马斯?温特沃斯?希金森。但希金森显然不具备伯乐的潜质,在看了狄金森的诗作之后,他给出了含蓄的建议“推迟发表”。对自己毫无自信的狄金森果然遵照了前辈的意见,一直将发表的日期推迟到了死后……
她的一生其实都活在纠结当中,长久以来,狄金森都努力地在心中确定上帝的存在,但越是努力就越表现出她的怀疑,这些矛盾的思想在她的诗作中体现得****:
天堂是个医生吗?
他们说他能治病。
但死后的医药
是无用的。
天堂是个财源吗?
他们说起我们欠的债。
可那谈判
我没有参加。
一方面,她无法完全接受基督教的信仰,但她更无法抛弃上帝,这就导致了她**信仰的缺失。在当今,无信仰的人照样活得很好,但在狄金森的那个年代,没有信仰,很难得到内心的安宁,周围的人也会将其视作异类,似乎满含危险。
但其实,她已经是一个异类了。信仰折磨着她,更加重了她的焦虑,*后终于演变成了神经症。
1878年,狄金森再次邂逅爱情,与父亲的同事洛德法官的亲密关系让她喜上眉梢,尽管这一年她已经47岁,而洛德法官已经65岁了。但爱情无年龄,无界限,他们依然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初恋般的惊喜和期待。
洛德向狄金森提出了求婚,矛盾的狄金森却选择了拒绝。也许是人老珠黄的惨淡让她无法完全放开自己,也或者是她实在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独立去适应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因为她自小就眼见母亲在父亲面前低眉顺眼、毫无保留地付出,却完全得不到尊重的悲剧人生,这让她感到恐惧。总之,她放弃了成婚的想法,也不再可能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可是,得不到的终究渴望,别人的悲剧始终只是别人书写的,也许放在自己身上会不一样,狄金森对婚姻不是没有憧憬,她在拒绝了洛德之后,又满怀纠结地以古诗的形式写了一首不寻常的诗,站在一个新娘的角度表达了成为某个人的新娘,拥有这个人并且深深爱着他的渴望,这是她对爱的追求。
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对待家庭如此,对待婚姻如此,对待宗教如此,对待死亡亦如此。
在她的诗作中,有着引人注目的死亡,这些都来自她并不广阔的人际空间,亲人友邻的辞世对她而言不是万分之几的概率而是十分之几,因为她一共就认识这么些人。看得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既然生是开始,就必然要以死来结束
但穿插在这些死亡气息中的,却是她对生活的热爱,自然界中每一点滴生命的活力都能引起她的共鸣,她不畏死,却更眷恋生活。
1886年5月,狄金森在她幽闭了三十多年的房子中告别了人世。这个时候的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死于肾脏疾病的老妇人。
几年后,妹妹从她的住处翻出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叠堆放整齐的诗稿,妹妹认得出她的笔迹,却不知道这是她一生思想精华的结晶,但好在妹妹坚定地认为,这些诗稿一定能够出版。
狄金森果然红了,先是在美国,遂而蔓延到全世界,到了1896年,她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女诗人。但这一切身后名,她又怎会看得到?一如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墓志铭所说:“回话。”
不知道她的一生,究竟在等着谁给她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