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吃完晚饭后我回到房间,坐在温暖的柴油灯火旁,又看了一遍康丝坦姨妈的信。信件从波士顿送到这里通常需要三天左右,因此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应该还没有收到我写的那封信,但已经收到蒂尔先生的信了。她在信里讲了剑桥的一些生活小事,提到了那些我们都认识的人、我的花园以及她*近看了哪些书等等。她还说蒂尔先生对我的工作表现好像很满意(他连提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还问了我的工作进度。康丝坦姨妈的信就跟她的人一样,平静温和,又充满关爱。读着信,我的心灵得到了很多安慰,忍不住一连看了好几遍。我跟自己说,这是为了构思怎么给她回信,其实才不是这样呢,我只是在借读信来转移注意力,暂时忘掉麦克下午告诉我的那些事。结果我成功了。 我睡着了,可惜心思仍然回到了瀑布那里。在梦中,我从河谷边缘望去,看见有一个女人无助地倒在瀑布下面的水潭里,一动也不能动。突然,她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吓得拔腿就跑,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蒂尔先生的大宅。可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回来了:是一个人!那人裹着斗篷,高大而阴暗的身影在大宅里无声无息地走动着。接着他站在我的床边,掀开了我的被单。我哭了起来,默默地乞求他快点走开。那个女人还在水潭里呢,我知道,我让他赶紧回去救她。但他不说话,只朝我挥着手臂。我好无助,好害怕。我不认识他,却知道他认识水潭里的那个女人。斗篷的帽罩把他的脸藏在阴影里,让我看不分明。 我听从他的指示从床上爬了起来,跟着他走下楼梯。每走一步,我都在暗暗希望自己的脚能够缩回去,停下来,违抗他的命令,但事实却是,我依然在跟着他往前走。 他打开图书室的门,挥手要我先进去,他紧跟着走进来关上了门。在惨淡的月光的映照下,图书室里的每一只箱子都像棺木般盖着黑布。我很想逃走,可两只脚却动弹不了。 那个披着斗篷的男人掀开了其中一只箱子上的黑布,那箱子四周的地毯全都湿透了。我明白那个女人已经不在水潭里了,已经不在那里了。男人按住我的后脑勺,把我使劲推到箱子面前。 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那个箱子里有一个大一些的身影,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男人提着一盏灯,想让我看得更清楚一些。他把灯凑上前来时,黄色的灯晕跟着移了过来。我强迫自己缓缓地缓缓地把视线往下移,随着越来越亮的灯光往箱子里看去,但又不敢看得太清楚。他抬起一只手把我的头往前推,另一只手则按着我的肩。发现我紧闭上了双眼,他便命令道:“睁开你的眼睛,睁开你的眼睛,睁开你的眼睛!”
那冷冷的声音让人无法违抗,我的意志开始动摇了,身体也跟着摇晃。接着,我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