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阿常,每天躲在星巴克,笑脸相迎地为客人泡制一杯又一杯的拿铁。心情好的时刻,阿常会举起打得浓浓气泡的奶泡之壶,杯口绕个两圈,轻柔地制作一朵美丽的白奶之花;好似期许自己残弱的生命,至少有那么一小段时刻,可以撑着白色咖啡杯绣出一点美感。尽管阿常心里早已预知,没多会儿,一切都会成为泡影,奶泡之花会沉下去,就像自己的生命,在一个逃不掉的不幸年代,必然下沉。 日子****过了,忧郁的青春,阿常读着《乔布斯传》(Steve Jobs: Biography),正想好好体悟他人生败部复活的哲学,总公司的通知已到临。阳明山**公园星巴克店营业额除**外已不符合成本,2011年底,分店将关门,阿常失业了。 等不到秋叶全落光,阿常的奶泡小天地已然转场。这是2008年以来,他第二个被开除的工作。他没有犯什么错,每日亲切谦虚招待客人,总公司交待的守则没有一样不遵守;有一度在诺拉?琼斯(Norah Jones)慵懒的嗓音《故事》(The Story)歌声中,他曾以为人生可以就这么飘来飘去。但这些终究是一阵烟,就在那多愁善感的青春中,狂热的梦破了,幸福的小天地也守不住了。总公司通知抵达那**,对面国际饭店的树叶才开始泛黄,叶子都尚攀得住大树,为什么时代之树连一个小小的生命也撑不起呢? 阿常觉得自己像迷宫中的植物,他活在一个宛若迷宫的年代,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出路在何方,在何时;他只能如植物般活着,一动也不动地,接受时代的审判。 地球另一端31岁的阿莉琦比阿常大7岁,雅典大学毕业六年了,一直找不到工作。她从小喜爱雅典的一切,卫城的夕阳,地中海的天空;现在天上的星星及夕阳,都已沉入海底,当地平均失业率高升至16%,一年比一年差。她,没有选择,只能收拾行李;就像二战时所有冒险的先祖移民,离乡前往美国,义无反顾。她相信虽然自己拥有的很少,至少还有青春。 到了纽约皇后区依亲,才发现自己一纸雅典大学医学院文凭也找不着褓姆或护士的工作。她没有工作签证,没有绿卡;那个欢迎世界移民象征的自由女神还站立在港口,但女神脸部雕塑已然斑驳。带着500欧元,一箱行李;她徒有先祖的勇气,却没有了先祖的运气。美国早已自顾不暇,当地年轻人失业率高达17%,她只能想办法偷偷打黑工。行经华盛顿广场,有时总会看到那些“占领华尔街”的年轻人;每夜,无论寒冬、冻雪,想办法以烛火拼出一个图形99%。 她怕一旁的警察盘询她,只敢偷瞄一眼。寥寥几个帐篷,多么凄苦的呐喊与失落。远远地阿莉琦听到了地球另一端的控诉与眼泪,“我们到过很多公司实习,但要有一份薪水,简直不可能!”年轻本是一个人生命*大的本钱,现在它的意义等同“无经验”、“无产值”,青春与空白划上等号,青春成了诅咒。 北京中关村城郊外唐家岭的小莫,像蚂蚁一般,躲在一个崛起中国的首都旁,小心翼翼啃食他的生命。当年他可是村子里**考上**大学的,一纸清华的文凭当不上**领导人也至少应是个前途闪亮的小官员吧。2009年毕业后,一群与他同样十年寒窗苦读的清华毕业生,都找不到理想工作,就在这里窝着。他们不可能屈就当个组装工人,组装厂也不会要他们;而中关村里也没有适合的长期工作。 成长于中国两百年来*好的20世纪80年代,打从走进清华庚子赔款成立的校园里,小莫总是跟着媒体日日陶醉于“中国崛起”。北京奥运那**,蔡国强的烟火大脚印,还带着中国走出居庸关呢!小莫挤在宿舍人群里看着转播,烟火灿烂如银河瀑布。2008年8月8日那一夜他大三,21岁,人生满是憧憬;1个月后,雷曼兄弟倒闭了!烟火的气息还来不及消散,北京清华的宿舍里,已是一片冷清静谧。听说明年毕业的人,日子不好过了;等到2009年轮到自己,一张又一张履历表寄出,一家又一家打短工,往往**挣的钱只够啃两个大饼加付房租。与希腊的阿莉琦不一样,他没脸回家。时代的门一关,家乡的门,也不开了。怎么回去跟村子里的人解释,时代变了。村中父老只会当自己是个偷懒的80后痞子;尤其想起当年父亲如何变卖了种田的牛,送他进北京城读书,怎么说也该衣锦还乡啊! 小莫**能做的事除了拼命找工作外,就是闲来上微博,抒发愤怒。在那儿,他结交了许多未曾谋面的朋友,共同揭发,共同仇富。 北京街道永远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豪华车阵,而他堂堂清华大学生却连一个车内的皮椅也买不起。他曾动过念头,气起来时找辆豪华轿车,人就站在车前面,挡住它;就这么办!至少青春的肉体是勇敢的、雄壮的、经得起对着干的。但还没走到高架路上,想起老父的颤抖、老母的眼泪……小莫再咬一口大饼,“我的人生不过是只蚂蚁,一辗就死。”于是苟活吧……像蚂蚁般地苟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