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生活就是旅程,今天我要启航,奔向另一个港湾
接下来的一周里,拉拉认真地准备了工作交接,特别针对上海、广州和北京的工作做了细致的交接准备,就等曲络绎发话,到底安排谁来���她办交接了。
话说曲络绎一回上海,马上宣杜拉拉觐见。
拉拉早等着了,出差的行头前两天就放在办公室里了,撂下上海的电话,她一查上午十一点有航班,运气好不塞车的话还来得及,便立马奔机场去了。
当天下午两点来钟,拉拉就进了上海办,把曲络绎吓一跳,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跟地下冒出来似的。
拉拉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得未免有些太快了,恐怕要让人觉得她太迫不及待想离开DB。她知道,辞职的时候这样猴急猴急的会让老东家心寒。拉拉有些后悔自己太性急,本来蛮好乘傍晚的航班,第二天早上再进上海办,那就显得自然多了。拉拉有些不好意思,可如今来也来了,那就谈吧。
这天,曲络绎关起门来和杜拉拉谈了整整一下午。
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我们的责任,责任这个东西,意思是你喜欢也罢你不喜欢也罢,你都应该去做。比如曲络绎和杜拉拉,他们都不喜欢这场谈话,但他们又都不得不尽心尽力地去谈。这场谈话就像炎夏里的马拉松,累人累心。
曲络绎呢,根本就不是个随和的人,如今他一半是舍不得一半是不得已,只得笑吟吟地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把筹码一个一个地往外抛,看杜拉拉对哪些条件感兴趣。杜拉拉呢,明明打定主意不谈判,可又不能不让老板谈,还得奉陪着把对方抛过来的筹码一个一个地小心往回抛,劲儿不能用过了,以免失手伤着曲络绎的面子,劲道太小也不行,恐怕误导曲络绎,让人家以为这事儿还有得商量。
曲络绎一开头就满面笑容地和拉拉说:“2007年度全员调薪完成了,公司正准备参加新一轮的欧美企业薪资调查,我们也想借此机会,重新核对一下宽带薪酬制的情况,毕竟去年我们是**次做,有些匆忙。对了,*近朱启东和王宏都提到,按市场上的一般情况,行政经理应定在4级,不过,考虑到你的职责还包括部分招聘,工作范围大于一般的行政经理——他们建议公司把你的级别由4级调整到5级。我们会在上半年把各个需要做级别调整的岗位都列出来,一起报给齐浩天——我会把对你的级别调整也一起上报,估计问题不大。”
拉拉笑道:“谢谢ROY。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相信公司的决定。”那意思,随您便吧。
曲络绎见拉拉虽然很客气,但显然没兴趣的样子,他就抛出下一个筹码说:“DB的HR运作模式将会面临一次重大改革,我们准备实行HR BUSINESS PARTNER模式(HR业务伙伴模式),明年,*迟明年下半年,我们就要在中国正式实施。一旦按这个模式运作,外围HR将全方位地支持我们的销售团队。到时候,HR的各项职能,OD(组织发展)、TRAINING(培训)、RECRUITMENT(招聘)、C&B(薪酬福利),以及ER(员工关系),你们都要涉及——你将会成为一个HR的通才,这对你的职业发展是非常好的机会。拉拉,你再好好想一想?”
虽然曲络绎不会说假话,但拉拉已经下决心和王伟结婚,拉拉心说,到时候,我不走您老人家也要赶我走的。可这话拉拉又没法和曲络绎说,只得哼哼唧唧地表示,这回得到的是C&B经理的职位,这是自己的职业理想,万万不愿放弃机会的。
曲络绎听说她还真搞到C&B经理的职位了,不由惊愕得张开了嘴: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敢用一个完全没有做过C&B的人做C&B经理!
曲络绎断然说:“拉拉,我也不问你是哪家公司的职位——不是500强公司吧?我劝你一句,不好的公司你就不要去了!别说是个C&B经理,销售总监它都敢给你做!可是那样的公司你也待不久。”
拉拉有点抱歉地回答说:“是一家500强公司。”
曲络绎闻言,有点透不过气来似的,满脸的不可思议。过一会儿他说:“拉拉!这太不符合常规了!不是我说他们坏话,这其中搞不好有什么隐情,你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的。你要三思呀!”
拉拉不信能有什么可怕的阴谋在里面,不过是一家化工企业,又不做军火毒品。她不好太和曲络绎争辩,只得一口咬死说:“为了理想,龙潭虎穴我小杜都要闯上一闯了!”
曲络绎把自家能给的好处都说了,也把下家的坏话都说了,怎奈拉拉就是油盐不进。他沉吟半晌说:“这样吧拉拉,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跟齐浩天沟通一下,你呢,也跟朱启东开开会,谈谈你手上的工作。”
第二天,整个上午,杜拉拉和朱启东都关在朱启东的办公室里交接工作。朱启东越听越烦,一边做着记录,一边情不自禁地锁紧眉头。谈到一半,他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笔来,用亲热的口气抱怨拉拉道:“拉拉,我说你就算了嘛,不要走了!让老板加工资!再把头衔直接定为HR经理,把级别也调一调。干吗非走不可呢?你看,ROY诚心诚意想挽留你,大家也不会舍得你走的!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你不走了!”朱启东以前从来没有和杜拉拉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过,几分埋怨几分撒娇,有点类似一个泼辣的女人管自己的男人叫“挨千刀的”。
拉拉笑道:“你老实交接吧!”
朱启东叹气道:“女人就是狠呐!”
拉拉由他抱怨,笑而不答。朱启东对着电脑发狠道:“不行,我得赶紧把你的继任者招进来,不然我不累死也得烦死!”
等交接得差不多了,拉拉开门走出朱启东的办公室,冷不防周酒意正站在门口,把拉拉吓一跳。周酒意的表情很奇怪,那是拉拉没见过也说不清楚的一种表情,周酒意这时候开口了:“拉拉,你怎么这样?竟然就要走了?!”
拉拉一惊,本能地抵赖说:“你说什么呀?哪儿的事情?”
周酒意说:“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的。我本来还奇怪你怎么突然来上海了,昨天下午和ROY谈了整整一下午,今天上午我看你又和朱启东谈了整整一上午,我就彻底明白了!”
拉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好,她下意识地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朱启东,朱启东一摊手,赶紧往外摘自己:“不关我事!我啥也没和她说过!”
周酒意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别人告诉我吗!”
拉拉觉得再瞒也没啥意思,只得含糊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我还在和老板商量,现在我不好乱说什么的。”
朱启东也帮腔,告诫周酒意道:“酒意,你不要出去和别人乱说,ROY会不高兴的!拉拉不是不肯告诉你,是现在还没有*后决定。你先安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周酒意这才不再追问,但是她转身就打电话跟周亮说了这事。周亮大吃一惊,一点没看出来拉拉要走呀!
周酒意说:“拉拉要走,我不奇怪。”
周亮说:“其实我也不奇怪,宽带制一实施,我们这个团队的职能整个定得那么低,换了谁,不心里有气呀。可她跟我谈年终绩效评估的时候,跟往常一样一板一眼非常认真,一点不马虎——一般想走的人,不都多少会有点应付懈怠嘛,总能看得出迹象的,所以这次我还真没看出来她这么快就真要走了。”
周酒意承认说:“那是,我也没料到她说走就走。”又试探周亮道:“你知道她要去哪里吗?”
周亮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呀!”又关心地问,“拉拉跳槽以后是啥职位?”
周酒意猜测说:“根据我对拉拉的了解,她肯定是得到一个HR经理的职位了,而且下家应该仍然是一家大公司。否则她不会跳,再难受她也会熬着!”
周亮赞成道:“我想也是。这点上我还是挺佩服她的!她肯拼,学东西又快!经常我觉得很难达到的目标,她想拿下就一定会拿下。”
对于拉拉即将离开,周亮的心情更多的是感慨,毕竟处了三四年了。周亮感到自己进步了不少,和拉拉的配合也比较默契了。周酒意则是高兴为主,她嫌拉拉在工作上PUSH得太狠,在拉拉手下,周酒意敷衍应付的打算往往不能如愿,这下好了,她终于可以喘口气过得轻松一点了。
午饭后,拉拉如约来到曲络绎的办公室,两人继续谈。
曲络绎先笑着问道:“上午和朱启东工作得怎么样?”他有意地避开了“交接”这个词儿,含糊地用“工作”替代了。
拉拉告诉他,**基本都谈了,一些太具体的事情现在谈也没意思,那只会徒增朱启东的压力,反正下面的两个主管都清楚来龙去脉。
曲络绎顺嘴问了句:“朱启东感觉如何?”
拉拉如实答道:“他可能觉得有点烦吧,这也正常,突然之间那么些个事儿压上去,搁谁身上都会烦的。”
曲络绎点点头,话锋一转,正色道:“拉拉,我还是想留你,我和齐浩天也说了我的想法,他同意。拉拉你看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对于曲络绎来说,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一月份刚和童家明做过离职谈话,不过隔了一个月,又重复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桌子对面换成了杜拉拉。这也太快了点。不论是为团队士气考虑还是为他本人的面子考虑,他都希望能把她的离开再推迟一些,哪怕只有半年。因此,曲络绎问拉拉自己能做什么的时候,很诚恳也很郑重。他这样,拉拉感到很有压力,一时对答不上来。
曲络绎又继续说:“拉拉,你和童家明的情况不太一样,他在DB的时间不算很长,而你呢,在DB工作了八年半,上上下下都了解你,你在这里人脉之深厚不需要我说,你自己*清楚,你的团队你一手带了三年半了,还有你和销售经理们之间的友谊,这里人们都信任你,都了解你的能力,这都对你愉快地工作大有帮助。如果你换一个地方,信任,默契,一切都要从头建立。”
拉拉说:“是呀,我也很舍不得DB。”
曲络绎笑道:“还有,你在DB的住房基金也累积了不少了吧,你已经服务了八年半,按公司规定,再过一两年,你就能足额拿到你的住房基金,这也是不小一笔钱呢。如果你现在走,就只能领取80%的金额,我也是替你可惜。”
拉拉深吸一口气道:“唉!ROY,我也想过这个。只是,C&B经理的机会,这次我不抓住,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了!”
曲络绎做出风趣的样子说:“你才多少岁,这么年轻,发什么愁呢?”
拉拉倚小卖小说:“我还年轻呀?年纪**比**大,总是没出息,一想起来就愁得我失眠呢。”
很久以后,杜拉拉都不愿意再去回想那个过程。总之,到*后,拉拉和曲络绎都感到非常累。
曲络绎意识到再努力也是徒劳,杜拉拉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于是,他终于在她的辞职信上签了字。
拉拉接过辞职信,再看曲络绎,也许是因为刚经过长途飞行时差还没倒过来,他好像比以前憔悴了不少。拉拉想对他说保重,终于没有说出口。
曲络绎沉默了一下,感叹说:“拉拉,你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努力的经理之一。昨天晚上我想了半天,很遗憾你的离开。我代表公司,谢谢你八年多来的辛勤工作,谢谢你的奉献。”
曲络绎一说出这话,与他周旋了两日的拉拉,立马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拉拉讨厌工作场合哭,尤其不喜欢女性在工作场合哭。毕业以来,她经历过种种难受,但她尽量少哭,尤其不愿意在曲络绎面前哭。然而曲络绎的黯然成全了她的脆弱。
曲络绎亲手炒过很多重量级的员工,一颗心早已经职业得不能再职业了。这时候他也有点不好受,他把纸巾递给拉拉,喃喃地劝道:“拉拉,不要这样。”拉拉马上克制住自己,君臣默默相对了好一会儿,曲络绎才说以后多保持联系。
拉拉在公司还有些年假,她和曲络绎说好,这是她在离职前*后一次进上海总部了。
拉拉本来订了当天晚上的飞机,打算悄悄离开了事。但是曲络绎坚决地跟几个HR经理说:“这不行!一个人在这里干了八年多!我们不能让人家就这样走了!”
曲络绎交代朱启东马上组织一个FAREWELL(欢送仪式),可以简单点,但是要热闹,把能通知到的人都通知到。
朱启东找了一个有歌舞表演的地方,当晚,除了HR本部门的人,平时和拉拉接触较多的其他各部门的同事也都让朱启东他们请来了。
拉拉一直如常工作到了*后,所以大部分人没有看出她有要走的意思,有的同事似乎还没有醒过神来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要活得足够长,才会真正明白八年意味着什么。临别前,拉拉情不自禁地和大家一一拥抱,有人哭了,拉拉看了更加难过,但是她坚决地没有让自己当众掉泪。直到上了的士,她神经一松,眼泪才淌了下来。
的士行驶在上海的春夜里,拉拉已经泣不成声。
不管有多少留恋,她已经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拉拉才真正理解那段**的告别感言:生活就是旅程,今天,我的船又要启航,奔向另一个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