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 对话名家
访谒霍松林
王志清
飞抵西安咸阳机场,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的党圣元、许继起二先生,与我几乎同时到达,三个人由接站的陕西师大的博士后小任**坐上了“奥迪”,约摸三十分钟的高速,小车便驰进了启夏苑。
党主编说:我每次来西安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许老师的感受不一样:我一下.飞机呼吸到的空气都是青铜气味。
我呢?踏上西安的土地,踏在千古文化的厚重上,真有一种说不出而实实在在存有的心灵的感应。
西安对我有过很大的赐予,是西安给了我神秘的暗示。说来也真奇谲,那是2000年初春,我**次受邀参加王维研讨会,也是**次来西安,在药王山遇到一个老道,仙风道骨,谈吐不俗,我们一行二十余人,他却跟上了我,说要为我看相。他见我不相信他,真有点发急,冲口便说:你正处于工作调动的犹豫中。马上又紧跟着几句话:你什么时候被人暗算过一回,什么时候丢失过一次机会。虽然我并不迷信相面八卦,但是,这却让我不得不服气。似乎有高人的指引,那次西安之行促使我下定了转入高校的决心,也开始了我的人生转折。
此次是我第二次到西安,像我们这些以学术为生的古代文学学人,来西安除了踏访名胜古迹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议程就是拜访霍松林,即那位被呼之为“西北虎”的霍先生。
霍松林先生在学界名望甚高,因为他五十多年工作和居住在西安,被学界戏称为“西北虎”或者“西北王”。霍松林1945年考入**大学中文系,其时一代国学大师云集该校如汪辟疆、胡小石、陈匪石、朱东润等。霍松林在弱冠之年即有诗名,上中学时就有《卢沟桥战歌》、《哀平津,哭佟赵二将军》、《闻平型关大捷喜赋》、《八百壮士颂》等脍炙人口的抗日“战歌”。也许是他早早就显示出诗歌创作方面的突出才华,在南京**大学读书时又勤奋好学,发表了不少学术论文,故而很受名重一时的大学者汪辟疆的爱重。受汪辟疆先生熏陶,霍松林早年就确立了知能并重的治学思想,研究与创作相辅相成。他认为研究者不搞创作,其研究未免隔靴搔痒,难有真切体味。因此,他通过写诗体认诗的精神,反过来又强化了对诗的研究。如今,每有感发即有诗出,霍老的诗词创作似乎比理论研究还要旺,他幽默地说:“写诗有利健康,不写不痛快;但是,写不出硬要写,不但写不出好诗,还会损害健康。”霍先生的经验之谈,我也深有同感,深受教益。
我去拜谒霍老,还多了一层感恩的意思。1993年**期西安的名杂志《人文杂志》发我**篇王维研究文章,1998年霍松林教授题写了“纵横论王维”寄赠我,2001年即以此题为书名出版了我的王维研究论著(吉林人民出版社)。
霍先生记性真好,到西安后我给他老人家挂了一个电话,他还回忆得出来我是南通的。到西安的第二天,他急于要见我,就叫刘锋焘教授来催我,热情相邀。
我**次去霍先生家拜访是2000年的春天,他的居室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不仅仅居室狭窄,采光也不太好,房间里也没有怎么装潢,好像还是水泥地。
第二次进霍先生的家门,从外表看就够气派的,专家楼,陕西师大里*派头的那幢。
我按响了门铃。是霍先生来开的门,他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嚯,精神抖擞的霍先生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真切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种雄风,真想不到这是一个年且九十的老者。还是那个样,高大魁梧,身板硬朗,似乎比八年前还要年轻了些。霍先生语带甘肃天水口音:“欢迎远方来客噢!”
进门就是霍先生宽敞的书房,正对门是偌大的一张画案,上铺羊毛毡,一个红木的巨型笔筒插满了大大小小的毛笔,砚台里的墨好像还是湿润的,看得出来,霍先生兴起时,随时都可以泼墨挥毫的。霍老的书法曾得书法巨匠于右任先生之真传,笔力遒劲,墨色酣畅,老到而简净,雄浑而奇崛,看到桌上墨迹未干的一副行草,在我的脑海里跳出黄庭坚的两句论书画名句,“胸中元自有丘壑,故作老木蟠风霜”。那《题子瞻枯木》诗,是评论苏轼的古木画的。我非常庆幸索得霍老“纵横论王维”的墨宝,这让好多的文朋诗友羡慕不已。
霍老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奇石雕木,于满目琳琅的*突出处,摆放有于右任先生的照片,上书“松林老弟——于右任”。哇,霍老之书艺得于先生之真传!那是在上个世纪40年代,由汪辟疆先生的引见,霍松林拜识了于右任先生。于右任很器重这位甘肃天水来的青年才俊,曾向陈颂洛夸奖霍松林,便有了陈颂洛诗赞的美谈,绝句发表在当时《**日报•泱泱副刊》上,诗云:“西球何必逊东琳,太学诸生熟善吟。二十解为韩杜体,美才今见霍松林。”于先生不仅在书法和诗词上点拨霍松林,还从自己的薪水中划出一部分资助他。大学毕业后,霍松林曾一度在于右任属下的监察院工作。
霍老热情地招呼我坐下,风趣地对我说:“是我霍家军的哪一个弟子把你引进来的?”
于右任先生之真传,笔力遒劲,墨色酣畅,老到而简净,雄浑而奇崛,看到桌上墨迹未干的一副行草,在我的脑海里跳出黄庭坚的两句论书画名句,“胸中元自有丘壑,故作老木蟠风霜”。那《题子瞻枯木》诗,是评论苏轼的古木画的。我非常庆幸索得霍老“纵横论王维”的墨宝,这让好多的文朋诗友羡慕不已。
霍老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奇石雕木,于满目琳琅的*突出处,摆放有于右任先生的照片,上书“松林老弟——于右任”。哇,霍老之书艺得于先生之真传!那是在上个世纪40年代,由汪辟疆先生的引见,霍松林拜识了于右任先生。于右任很器重这位甘肃天水来的青年才俊,曾向陈颂洛夸奖霍松林,便有了陈颂洛诗赞的美谈,绝句发表在当时《**日报•泱泱副刊》上,诗云:“西球何必逊东琳,太学诸生熟善吟。二十解为韩杜体,美才今见霍松林。”于先生不仅在书法和诗词上点拨霍松林,还从自己的薪水中划出一部分资助他。大学毕业后,霍松林曾一度在于右任属下的监察院工作。
霍老热情地招呼我坐下,风趣地对我说:“是我霍家军的哪一个弟子把你引进来的?”
霍先生的学生里已经有六十多位获得博士学位了,学界称之为“霍家军”。霍松林年已耄耋,至今还在培养博士生的一线上。我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霍先生的门外学子。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学子吧?先生曾经与我几次通信,在信上对我的王维研究予以评点。霍先生高度评价我的《纵横论王维》说:“探微抉奥,胜义纷呈。视角新颖,论析精密,新意迭出”,说是具有“拓土开疆的意义”。
霍先生拉着我的手说:“《纵横论王维》的修订版我已经收到了,比**版厚重多了。”
我觉得有些脸红,讪讪地说:“再版还是用的您老题字。谢谢您老对我的鼓励!”
霍老还是说到我的那本破书:“你论王维,看得出有文论的基础,有创作的基础,研究与创作相辅相成。”
小的时候就读过霍先生的《文艺学概论》、《文艺散论》,我偏爱文艺学也许与此关系很大。依我陋见,霍老在文艺理论上的影响和贡献在某种意义上还要超过他的唐诗研究。早在50年代中后期,霍先生针对文学研究领域存在的许多有争议问题发表了一批论文,其中的《试论形象思维》是国内探讨形象思维的**篇长文。文章~经发表即引起强烈反响。霍老曾经写文章豪迈地说:“批判我的文章也上了《红旗》杂志。”、那是1966年第4期《红旗》杂志,霍老的“形象思维”被作为修正主义思想的基础受到批判。
霍老亲切地递给我一只椰奶罐头,便促我膝而侃谈。
霍先生对南通很熟,他和我大谈南通,谈得*多的是张謇和范曾,谈到作为书法家的范曾的前夫人。他对此二人的熟悉程度超过了我。原来他在南京**大学中文系求学时有个南通的老同学,因为二人的关系很好,他对南通也格外有好感。
当我提出与霍老合影的要求,老人家拉我到“唐音阁”的横匾下照相。“唐音阁”三个字乃程千帆先生之手笔,是干帆先生对霍老在唐诗上贡献的崇高评价。我紧倚着霍老,在“唐音阁”里,紧倚着学术界的一棵常青树。以“故作老木蟠风霜”比霍老,合适吗?
告别霍老,我独自一人漫步在陕西师大的校园里,天已经很暗,心底却充满了感恩的阳光。
记于2008年11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