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年轻的虎斑猫轻巧地穿过灌木丛,树叶沙沙作响,他张开嘴,大口嗅闻猎物的气味。
在这绿意盎然的温暖夜色里,森林里到处都是小动物打斗的痕迹。他从眼角余光处察觉到某些动静,可当他回过头时,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丛生的羊齿植物和刺藤在月光下映出斑驳的倒影。
接着,他来到一片空地上。他困惑地四处张望,好像从没在森林里见过这种地方。沐浴在凛冽月光下的平坦草地,闪耀着银色光芒,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远方一块圆润的岩石旁。岩石上似乎端坐着一只猫,她的毛发在星光下闪闪发亮,眼睛像是两颗小小的月亮。
年轻的虎斑猫认出了她,心里却更加疑惑了。“你是蓝星吗?”他发出怀疑的喵声。
一年前,雷族伟大的首领在一群嗜血恶狗的追逐中跳下断���。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学徒,他跟其他族猫一样,哀悼她的离开,也敬佩她的勇气。他从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过来一点儿,年轻的武士,”蓝星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虎斑猫吓得浑身发抖,他匍匐着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谦卑地蹲在岩石之下,抬头仰望蓝星的眼睛。
“请说吧,蓝星!”他喵了一声。
“森林即将面临生死关头。”她告诉他,“猫族要想生存下去,必须实现新的预言。你已经被选中,要在新月时分和另外三只猫碰面,你们一定要仔细聆听午夜的信息。”
“这话是什么意思?”年轻的猫只觉得害怕,寒意直蹿脊背,“什么样的大难?我们怎样才能听懂午夜的信息?”
“你会慢慢明白的。”蓝星回答。
她的声音渐渐散去,仿佛在地底洞穴飘荡的回音。月光开始变得昏暗,厚重的黑影从周围的森林蔓延过来。
“等等!”虎斑猫大叫,“别走!”
当漫天的黑暗将他吞没时,他吓得号叫起来,不断挥舞自己的爪子和尾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戳他的腰。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只见雷族副族长灰条站在他面前,弯身用爪子碰他。原来他睡在武士巢穴里,身上沾满了地上的青苔,金色的阳光从他头上的叶缝间洒下来。
“黑莓掌,你这个疯毛球!”副族长喵了一声,“这么大声干吗?从这里到‘四棵树’的所有猎物都被你吓跑了。”
“对不起!”黑莓掌坐起来,开始清理身上的青苔,“我刚刚在做梦。”
“做梦!”一个不屑的声音加了进来。
黑莓掌转头看见白色武士云尾正从自己的巢穴里起身,伸了个懒腰。
“说真的,你跟火星一样糟糕。”云尾继续说,“以前,他还睡在这儿的时候,就老爱说梦话,动来动去的。一只猫要是连觉都睡不好,怎么抓森林里的猎物啊!”
听见白色武士拿族长开玩笑,黑莓掌的双耳不自在地抽了一下。不过他马上提醒自己,这就是云尾——火星的亲戚兼前任学徒,还是一只伶牙俐齿的猫。尽管云尾说起话来尖酸刻薄,但他是族里忠心耿耿的武士。
云尾轻轻甩动一身白色的长毛,慢慢踱出武士巢穴,经过黑莓掌身边时,还故意用尾巴友善地弹了他一下,像是在弥补他刚才说的话。
“走吧,你们这群小伙子,”灰条喵了一声,“该出发了。”他直接走过武士巢穴地上的青苔,把蜡毛戳醒,“狩猎队准备出发了,蕨毛正在组队呢!”
“对啊!”黑莓掌喵了一声。蓝星的身影逐渐从他脑海中消失,但那不祥的预言依旧回荡在他耳边。星族真有新预言吗?几乎不太可能。
从一开始,黑莓掌就觉得纳闷:蓝星怎么可能只把预言告诉他?雷族有这么多猫,巫医们也经常从星族那里收到各种指示,就连雷族族长火星,也常在梦中得到指引。他们可都不是普通武士!黑莓掌只好将这场不可思议的梦归咎于昨晚吃得太饱的缘故。他舔了舔自己的肩膀,跟着云尾穿过蔓生的枝丫走出洞穴。
太阳刚刚攀上营地四周的刺藤篱笆,天气就已经很热了。阳光像蜂蜜一样洒在光秃秃的空地上。*年长的学徒栗爪伸长了身体,躺在学徒巢穴旁阴凉的蕨叶丛下,与她的同伴蛛爪和泼爪分享舌头。
云尾走到武士们的进食区——荨麻地里埋头吃了起来,他正准备吞下一只欧椋鸟。黑莓掌看见那堆新鲜猎物就快见底了。灰条说得没错,他们得赶快去狩猎才行。他正打算过去加入白色武士时,栗爪突然跳起来,穿过空地,朝他飞奔过来。
“就是今天了!”她兴奋地大叫。
黑莓掌吓了一跳:“什么事啊?”
“我的武士命名仪式啊!”这只玳瑁色的母猫开心地说。接着,她突然扑向黑莓掌,把他掀翻在地,两只猫在尘土飞扬的空地上扭打起来,就像他们小时候在育婴室一样。
栗爪用后脚掌猛踢黑莓掌的肚子。黑莓掌忍不住感谢星族,幸好没让她伸出爪子来。没错,她肯定会是一名勇猛的武士,一名值得大家敬畏的武士。
“好啦,好啦,够了!”黑莓掌轻拍栗爪的耳朵,起身说,“如果你想成为武士,就别再像只小猫一样打来打去。”
“小猫?”毛乱成一团、全身灰尘的栗爪坐在黑莓掌面前,愤愤不平地开口,“你说我是小猫?才不是呢!这一刻我已经等很久了,黑莓掌!”
“我知道,这是你应得的!”
栗爪曾在树林间为了追逐一只松鼠,结果因太靠近雷鬼路而被两脚兽的怪兽从侧边撞上,肩膀因此受了重伤。她躺在巫医炭毛的巢穴里,疗养了三个多月。而她的两个哥哥——烟毛和雨须,都在那时当上了武士。栗爪下定决心,只要炭毛认为她的伤好了,可以再次接受训练时,她也要像他们一样成为武士。黑莓掌看着她一路辛苦地撑过来,跟着她的老师沙风辛苦训练,肩膀也完全复原。她比一般学徒还要努力,并且从不抱怨,的确应该为她举行武士命名仪式了。
“我刚把新鲜猎物拿去给香薇云了。”她对黑莓掌说,“她的小猫好可爱喔!你见过他们了吗?”
“还没呢!”黑莓掌回答。香薇云前几天才产下第二窝小猫。
“去看看他们吧!”栗爪催促道,“反正离出去狩猎的时间还早。”她跳起身,侧滑了几步,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黑莓掌朝营地**、深藏在灌木丛里的育婴室走去。他缩起身体挤进狭窄的入口,但宽阔的肩膀还是被灌木丛的刺扎到,他不时皱起眉头。
灌木丛里既温暖又安静,香薇 云侧躺在由厚厚的青苔铺成的床铺上,用一双绿眼睛慈爱地望着趴在她身旁的三只小猫。其中一只小猫跟她一样是浅灰色的,另外两只则像他们的父亲尘毛:褐色的皮毛与深色的斑纹。尘毛也在育婴室里,他蹲在香薇云旁边,不时用舌头怜爱地舔舔她的耳朵。
“嗨,黑莓掌!”他喵了一声,跟年轻的武士打招呼。
“快来看看刚出生的小猫们。”他看起来很骄傲,少了平时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他们真漂亮啊!”黑莓掌友善地跟香薇云碰了碰鼻头,“已经取好名字了吗?”
香薇云摇摇头,睡眼惺忪地望着他:“还没呢!”
“不急嘛!”雷族中*年长的猫后——黑莓掌的母亲金花,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说。她没有自己的小猫需要照顾,但她早就下定决心,要永远留在育婴室里帮忙照顾新生儿,不再担任武士。其实,她已经老到可以住进长老巢穴了。而且,她也承认听力和视力已大不如前,没办法再胜任狩猎队的工作。
“这些小猫都很健康,这才是*重要的。香薇云的奶水也很充足。”金花说道。
黑莓掌向她鞠躬致意:“多亏有你帮忙照顾他们。”
“我可没让你丢脸哦!”金花满意地说道。
“你也可以帮我一个忙。”尘毛对正准备离去的黑莓掌说。
“好啊!只要我能帮得上。”
“帮我盯着鼠爪,好吗?我想多陪香薇云一两天,因为孩子们还这么小,可是,鼠爪也不能没有老师管教。”
鼠爪!黑莓掌暗暗叫苦。她是火星的女儿,只有八个月大。*近刚当上学徒,却是雷族里的大麻烦。
“如果有自己的学徒,自身也会学到很多的。”尘毛像是觉察到了他的勉强,赶紧补上一句。
黑莓掌知道尘毛说得没错。他也希望火星能早一点儿指派学徒给他,由他来传授武士守则,但他又希望,自己的学徒*好不是那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又好动的母猫。他很清楚鼠爪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好吧,尘毛。”他喵了一声,“我尽量啰!”
黑莓掌从育婴室出来时,空地上已经聚集了更多的猫。雪白的毛发里掺杂着落叶般姜黄色斑点的母猫亮心,叼着她从猎物堆里挑出的一块生肉穿过空地,朝着荨麻地那边的云尾走去。她没受伤的半边脸正好对着黑莓掌,让他几乎忘了她的另外半边脸有多可怕。那是她在森林中被野狗群攻击后留下的——她的半边脸布满了大大小小愈合的伤疤,耳朵也被撕裂,而且失去了一只眼睛,只剩一个凹陷的眼眶。
即使伤势如此严重,亮心还是活了下来。族猫原本担心她永远不可能当上武士,但云尾却把她当武士一样训练,结果她的弱点反而成了她的武器。如今,她也能像其他猫一样打斗和狩猎了。
云尾轻弹尾巴和亮心打招呼,于是,她在云尾身边坐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