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人的价值与文的价值
从蒙昧之境中走出来的人类,突然意识到一个“人”的概念矗立于宇宙间时,文明的曙光就照彻这世界。人们的目光从物我不分的混沌中射向图腾与神,射向大地与天空,寻觅游离若于万年之后,忽然回首一瞥,发现近在咫尺的人类就是一个*伟大的奇迹——这给人类思想家以怎样的震惊与喜悦!于是古希腊人在德尔斐神庙里刻下一句神谕:“认识你自己。”这是一个历史的声音,以朴实无华的使命感告诉人类无数智者与哲人,去思考人自己。从那以后,“人”的问题一直成为人类思想史交响乐中的主题。雅斯贝尔斯认为“人是什么,人能够成为什么,人会怎么样”,是“人类的基本问题”。
认识人自己,首先面临着一个如何估价人类的问题。人的价值问题决定着其他一切对于人类的思考。从孔子“天地之性人为贵”到戴震“人也者,天地至盛之征”,从普拉塔戈拉斯“人是万物的尺度”到伏尔泰“人是*完善、*幸福、*长寿的动物”,对人的价值的颂歌数千年回荡、应和,不绝于耳。诚然,人类富于道德意识,具有**智慧与理性,禀赋着独立之人格,君临宇宙而辖制万物以为用,于是人类对自己倾注了热情与欣然,慷慨而真诚地给予人的价值以崇高评价,洋溢着醉人的乐观主义情调。
但一代又一代的思想家,对人的价值的赞美,大多是旧调重弹,不外乎“万物灵长,宇宙精华”云云,人类不觉得腻烦吗?**次颂扬人的崇高与伟大,那是先哲目睹一个辉煌奇迹时的惊叹,其后浩若烟海的��学论著又不厌其烦地把这个调子拔得老高,却是为了什么?
我们从这热情喷发的颂歌声中,听出了人类深深的忧患:人的价值太珍贵但又太短暂、太容易中断。正是心忧价值失落,哲迪之士才一遍遍高歌人之价值的崇高而做暮鼓晨钟之音,催人警醒。
人类毕竟是宇宙万物中**孤独闯入意识领域,进而满怀悲怆、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族类,异化人的外界犹如张开黑不见底的大口随时要吞掉人类的地狱。人的生命获得崇高价值的同时,人类便开始了忧患这价值失落的心灵苦痛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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