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歧路
1
遗书
我的死不是为私怨,也不是叹息破灭的身躯,只为以身辨明日本走向亡国路的事实并加以制止。
这个**曾经是比什么都更加重视名誉的仁义之邦。然而可悲的是,所有人都被虚无缥缈的幻想所迷惑,成为**的奴隶。名誉、仁义都已失去,国民正合力成为守财奴。
过去,新渡户稻造为了向世界弘扬日本精神写下了举世闻名的大作《武士道》。
书中有言:“建立在名誉的威严之上,一直以来用名誉守护的**如今正在落入用荒唐的武器武装起来的骗人的法律家和饶舌的政治家手中。”
书中还说:“然而,孕育武士道的社会环境早已消失。但是,即使作为其母体的制度灭亡,只要还留一线生机,社会就会照亮我们的道德风尚。”
自以为已经成为世界上*富裕的**而洋洋自得的日本,其子民是怎么想的呢?
所谓武士道教育我们,需要献出生命时要有勇气去死,当用死亡守住名誉时可以带来真正至高无上的幸福。
我衷心祈祷这个**的礼仪、道德和武士魂能再次恢复,并且挺身谏言这个**的真相。
平成元年12月25日 花井淳平
2
2001年1月18日 日光
仅仅为了把这样的文件弄到手,就花去了3年多的岁月。而且,拿在手上的也只不过是写有不着边际的豪言壮语的“戏言”。
窗外朦朦亮时,鹫津政彦睁开了眼,打开了已经看过数十遍之余的遗书副本。
在日光,1月是*寒冷的时节。虽然整夜都开着暖气,为了御寒窗户也装了两层玻璃,但是外面的寒气还是渗进房间。望向窗外,日光的象征男体山正变得略微苍白。
黎明前,随着黑暗结束,**从这一刻开始。鹫津用和他自己完全不相称的感伤眼神凝视了一会儿窗外。
对1989年末在大藏省发生的剖腹自杀案的调查迟迟没有进展。直到*近,外资调查公司库利奇联合的调查部长萨姆·坎贝尔才好不容易从美国政府内线手中得到这封遗书交给了鹫津。但是,*终为什么要封印这个遗书并且由美国政府人员隐秘持有都不得而知。
“再进一步深究,并非明智之举。”刚认识萨姆时,他还是调查主任,如今已升至调查部长。他用同昔日一样客气的口吻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告诉我并非明智之举的理由吧,之后我就收手。”
虽然鹫津这样黏着萨姆不放,但他并没有说出此外的任何事情。
地平线投资创立已有5年。今年3月,他们在日本*早募集的1号基金将到期。尽管鹫津自己并不是有意的,但是由于把基金的资金集中到不良债权的交易上,从而创下了年获利45%的高回报率。“黄金鹰——鹫津”的名字也随之再一次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而且,1999年募集的2号基金虽然把不良债权交易的比例控制在1/3,**放在企业收购上,但是到目前也有33%的高收益。
在以2号基金的收购为**的2000年,鹫津把社长的位子让给了艾伦·沃德,自己退一步成了会长,并且和戈德堡·科尔斯一起向日本政府持续提出关于完善被推迟的“破产法”的提案。
*一开始,不完善的“破产法”就破坏了已步人成长期的企业再生的土壤。比起再生,过分强调重视债权者权利的“企业更生法”,加之都已约定“会更改”的情况下,却没付诸任何行动的被揶揄作“欺诈法”的“合议法”,都在妨碍着日本企业的新陈代谢。
鹫津和他*强有力的合伙人,任戈德堡·科尔斯顾问的琳·哈特福特团队通过各种方法刺激政府和业界相关者以及媒体得到的**个成果就是1998年10月制定的“债权回收法”(全称为“债权管理回收业相关特别处置法”)。根据这个法律,原来只限律师回收的债权,只要满足该法规定的债权回收公司都可以进行回收。
而且到1999年12月,鹫津团队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日本版的称作“第11章”的“民事再生法”成立,明确了日本企业再生的*低标准。
“10年内一定要收购日本。”
鹫津在成立地平线投资之际曾如此豪言。地平线是美国*大的投资基金肯尼思·克拉里斯·利物浦(Kenneth Claris Liverp001)的集团公司之一。该公司的合伙人——把鹫津引入这个世界的主谋——艾伯特·克拉里斯(Albert Claris)听了鹫津的话高声大笑,只是应和着“如果那些事成了,我也会把美国送给你”,并没理会鹫津。但是,鹫津自己真的很想实现这句话。然而,一半时间5年已经过去。剩下的一半时间,自己能够猎捕到这个**吗?
地平线投资在日本成立以来,围绕他们的是*恶劣的环境。究其原因,都是因为2000年从金融厅低价收购1998年破产的大型长期信用银行长债银的叫里奇·沃特(Ricky Water)的不明身份的基金。
因为他们,日本国内开始了对“秃鹰”的排斥。
就连大众媒体也报导称美国把日本当作盘中餐、是第二个GHQ。所有人都放弃寻找日本经济低迷的本质,而去妨碍原本救济垂死企业的基金的行动。
在那貌似“被害者”的对面就是日本经营者的责任规避。他们想把日本经济低迷的原因全部推到“秃鹰”身上,从而回避自己作为混乱主谋的责任。
这种情况和20世纪80年代末期在美国发生的排斥日本企业的局面一模一样。在那个年代,媒体连续报导议员们用铁锤砸坏日本造的电视机和汽车的画面。这样在从缘由背离视线,仅对眼前的敌人咬牙切齿的期间,美国也是离再生走得越来越远。
然而,他们在彻底研究和探明自己败给日本的原因和为起死回生该做的事情之后,抓住了再生的头绪。
这些引发了被称作“奇迹”的90年代美国的复兴,同时还成为揭开其友好形象的面具、亮出这个**本来具有的暴力和傲慢的真面目的转折点。
同样为了创造奇迹,日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让导致这个**低迷的负责人坦然地切开自己的腹部,彻底挤出脓水。应该死去的人就去死,为踏过那些尸体前进的人让路。
然而,这个愚蠢的**至今还未从日渐膨胀的幻想和经济大国幻影的梦中醒来,只是一直热切地等待春天的到来。
鹫津*终还是没有理出思绪,在毛衣和牛仔裤休闲的装束外再套上羽绒服,走出房间朝停车场走去。
有着128年经营传统荣耀的日光**饭店在黎明前的朦胧中展示着其威风凛凛的姿态。
鹫津小跑到停车场,在黄色“GT3”保时捷跑车前停下,打开了门。打开引擎后,车子变得暖和起来,黑暗中保时捷特有的引擎声开始愉快地响起。
虽然停止弹钢琴以来飙车可谓鹫津**的乐趣,但到东京后鹫津却从未享受过这份乐趣,而现在来到二线城市反倒达成了心愿。
把烟一直吸到烟嘴处后,鹫津上了车。然后轻轻地踩了油门,之后又降低了引擎的转速,从仪表盘中拿出了CD盒,将迈尔士·戴维斯(Miles Davis)的《通向死刑台的电梯(Ascenseur pour l' echafaud)》放进了播放器中。
随着迈尔士仿佛渗入脑髓中的那首《*爱》响起,保时捷也开始静静滑动。
6缸水冷水平对置发动机,6级手动挡的引擎仅在5秒间就能达到100千米/小时,不经意问就可超过300千米/小时。
过了大谷川上的神桥左转之后,他就渐渐地踩上油门,很快看到了右边通往日光东照宫的路。就这样在120号国道上向西行驶之后,车子很快远离了市区,朝着位于男体山**的中禅寺湖驶去。之后由日光宇都宫公路清泷高速人口开始进入直线道,鹫津一口气踩足了油门,背后传来的G调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终于眼前出现了伊吕波坡的入口“马返”。直到明治中期,马都无法从这里上到山顶,只能让马返回,因此这里起了这样的名字。而今,“马返”作为伊吕波坡的入口成了停车场。
他先把车驶进这个地方,在CD的第3曲《车道上的颤动(The thrill in driveway)》*高昂处按了暂停键,再把车开到了国道上。之后在“由此进入伊吕波坡”的指示牌处,按下播放键,同时再一次踩下了油门。
伊吕波坡是连接日光市区和中禅寺湖的山道,这是一个在海拔相差500米的山坡间急转弯不断的“险坡”。据传,过去这里因坐着轿子上山和花数小时自己攀登的人而热闹非凡。明治之后,趁着日光成为驻日欧美人的避暑胜地繁荣的时机修建了小轿车也能上坡的伊吕波坡。进入昭和时期还产生了第二个伊吕波坡。两个山坡的各主要弯道都标记了一个“伊吕波”字母,**和第二个山坡上的加在一起又成了恰巧和“伊吕波48个文字”一样的数目。这就是“伊吕波”之名的由来。
上山专用的第二伊吕波坡,比下山道更容易行驶。鹫津在那里以近100千米/小时的速度通过**操控攻克了一个个转弯。入弯一减速后轮向外滑,弯度结束则用力踩油门奔向下一个弯道。减速时引擎的转动声和轮胎摩擦和滑行的声音同迈尔士的《*爱》融为一体的瞬间所带来的快感也达到了**。
在一松懈就有可能冲出护栏的死亡边缘飙车,让鹫津的心一点点释怀。不管艾伦和琳如何劝阻,鹫津就是不愿意停止飙车。因为这对他来说是让自己行走在理智和疯狂界限上的仪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