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梯子》是普珉的**本诗集,集合了他1986年至2002年的主要诗歌。普珉自成一体的诗歌世界源自他对生活的独特品味与诠释,他游离于诗坛之外,沉潜于生活之下,为自己而歌;他的表达方式朴素、清澈、直接,为了更本色的表达,他也会不惜破坏诗歌的**与完整。普珉的诗歌有效地插入这个世界并呈现其内在本质。 普珉的光阴,光阴的梯子
王 谦
几个月前,朋友**“青未了论坛”上贴出来的普珉的组诗《银子》。诗读了,配在诗与诗之间的一些**的画片也看了,然后急急地打电话跟朋友说:这几十首诗和配画真是爽歪啦,要能出本集子,既合乎目前图文书出版的时尚,又来得极有档次,盖过几米的文字绘本书还成问题?!现在普珉的诗集《光阴的梯子》出版,69首“银子”作为**辑收入书中,可以在不受电脑屏幕的限制,单纯地品味由诗人带给的纯粹文字的感受了。
这组“银子”在网上好评如潮,不管作者如何定位,中年青年朋友们是作为情诗来读的。在明显的激情表达之外,我*中意的感受是文字的节奏感,激越或从容,总有琅琅如歌的感觉:“就这样开始了,空虚中的爱情。/沙子滑落,时间在你的手**动,/欲望的手,要是我轻轻战栗,/这只手它可以被我抓住吗?/被我触摸被我融化被我带向无名的空中。”(“银子”之一)“我写你的乳房,小乳房……/它是银子做的,/亲的时候也可以倾听。//我听到的声音叫你不朽,/我听到的声音使它成为爱的巢穴。”(“银子”之十六)这样写感觉的文字,美,而且自然。
在诗已退出喧嚣的文学舞台的年代,这组“银子”让我感觉到:中国现代诗发展到这里,诗,更像诗了,同时形成了这一代诗人新的高度。普珉的诗与上世纪80年代举国上下新诗流派蜂起时各路豪杰或强人竟相标新立异的作品迥然有异;*关键的区别就在于:列强们大多像是喝狼奶长大的,作品中多了些狼嗥和见血封喉式的粗砺和血腥,普珉作品则蕴藏丰沛,他的感情再激越、青春的表达再强烈,终归是在富于音乐性的高质量的文字的覆括之下。从书中所收的80年代到现在的作品,不难读出作者的发展轨迹和审美趣味,正如他在一次与另一诗人的对谈中所说:“在诗歌艺术上:寻求词与意之间*默契的结合,句子与意*通透的联系;寻求词句之坦白与言外之意的无穷与轻的关系则是我一直努力去把握的。”在平常阅读和文字处理中,我有一种过分注重文字层面的固执,竟觉得普珉对诗歌写作的这一主张在文学写作中直可以放之诸文体而皆准呢。
在诗歌语言方面,普珉还有过几番夫子自道:“我自己对语言的态度比较明确:一是要说得清楚;二是言简意赅,特别反对话说了一大堆意思只有一点点和话说完了意思也完了;三是我只有在大白话说不清楚的时刻、逼不得已的时刻才使用狭隘的修辞手段。”“我一开始学习写诗就经常唠叨一句话:‘别人说过的话我不说。’实践这句话只是叫我饱尝了写作的痛苦与艰难。现在就无所谓了,现在,我觉得谁的话,我都可以再说一次,只要诗歌本身需要。”这是老普的经验之谈,话虽说得平常,其实对每一个从事把作品写好的人都有极实在、道地的指导意义。
“日子,光阴的梯子如此漫长――/我们爬在它的上面心意茫茫。”(“诗人的背篓”之三)诗人普珉爬着的光阴之梯上铺陈着一段段好的文字、好的作品――
“从前,好农民要有好锄头、好镰刀,/现在是好拖拉机、好化肥。//假如你是农民,我是另一种人,/卖给你机油和化肥。//站在化肥厂和土地之间,我不愿是一团欺诈;/我是那样的河床,被迫滚动着银行的人民币。//我卖工具。我受那些想把自己的爪子/变巧、变长、变得有力的人驱使。”(“农事诗”之二)这样的白话,作者大概也没有固执地要传达出来多么深远的“**思想”,但从根本上又远离直白,――谁能一句话两句话说清自己读后的感受?我是不能,于是愿意一遍遍咋摸下去,让这一类看似人人能写却又非随便是个“**诗人”就能写得出的词意和句子在舌尖和眼睛间滚动,一任自己的阅读的感觉在与这样的诗句的***接触中过瘾。
其实,我心里掩饰不住由衷喜爱的是这样的诗句:“沙滩上的宋玉是沙子的伙伴,/--玩沙沙、玩沙沙、玩沙沙,/他的吟颂从六月来到九月,/多少沙子飞扬在他的手畔,/就好像他不光是沙子的伙伴。”(“诗人的背篓”之二十五)不疾不涩,不执着,有着足够的让想象闪转腾挪的空间,――多么圆融的语文!
“雷和风暴,我们永恒的居所,/我们生命的石头和云块。//…………//歌里的德行,/像垮掉了的黑夜一行一行//划伤我们的面孔--那是渐渐高起来的黎明的天空。”(《石头和云块》)这样的句子,我不是很喜欢,――太显得“诗人”了些吧。
对诗歌的意义,他说:“我觉得诗歌对我的帮助是非常大,一是它完善了我的人格,二是它带给我持久的阅读喜悦,三是它带给我语文竞技的乐趣。诗歌从本质上已经改善了我的生活。”在诗中有时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诗歌让我们负担着彼此的养育光彩熠熠,/尘世的荣辱是一些泡沫。”(“诗人的背篓”之八)
话虽如此说,但普珉不像是一个依靠诗歌过活的人。诗集《光阴的梯子》作为“年代诗丛”中的一册出版,作者大抵有话要说。在和朋友的对谈中,他说:“多年来,保存和修改诗歌对我而言一直是个负担。现在诗集出版,这些负担都放下了。我可以转而做些别的事情,甚至什么都可以暂时不做了。”当然诗人还在写着,但正如普珉谈到90年代至今的写作状态时所概括的――“因为消遣自己内心郁积的需求重新开始写诗,诗歌此时成为我个人生活一个重要出口,是生活的余绪”。文字之于诗人已是“生活的余绪”,这种写作心态,来得自然、洒脱。拿得起,放得下,不斤斤于所曾经的执着,普珉是位高人。
在一次诗歌评奖中,对普珉作品所作的**人语是这样说的:“作为一个诗人,他是当之无愧的。安静、沉默地写作。自然、平和的生活。热爱他那秘密的事业!因为那秘密是开阔、激荡、与内心切合的,那是诗歌的事业,人类的事业。那是欢乐和疼痛。他的诗直接、锐利。关注生存、人性,以其情感的真挚和技术的高妙使人忘我。”这样很诗评化、专业化的语言,抄在这里,可以帮助朋友们了解普珉的诗风和创作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