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美丽的女孩
我儿子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是我的伴郎。我是这样跟他讲的。“你是我的伴郎,帕特。”看上去他很开心。他以前从未做过伴郎。不过,也不是要他满脸堆笑地发表一番假惺惺的演说,把狂野青春时代的我描述得像只温驯的羔羊,也���是要他和伴娘约会,甚至都不需要他拿结婚戒指。他才六岁。
所以,帕特的伴郎职责在很大程度上属于礼仪性质。可在告诉他的时候我是很认真的,我要他做我的伴郎。
他是我的骄傲,我的儿子,如果他不来,这盛大的一日将空虚。
几天之后,当吃光了婚礼蛋糕,然后开始新婚生活,世界也又恢复到了日常状态时,一些老师会问帕特上个**干了些什么。
“我参加了爸爸的婚礼,”他会这样说。
尽管帕特只跟我提了这么一句,可我也能猜出来,这就能引发心照不宣的轻率嬉笑和幼稚的议论,这些会在教研室内反复上演。哦,他们会怎样发笑,会怎样叹息。为时代而叹息,我儿子的老师会这样想。孩子们把观看父亲的新婚看做是消遣的**生活。什么世道,呃?
我想我父亲会和他深有同感,虽然老爸绝不会认为这事儿滑稽。
即使是在父亲的暮年,在他*终被迫认同了现代男人和女人过生活的方式以及他们教养孩子的态度以后,我知道我爸爸也并不情愿让自己的孙子这样过一个周六下午——看着我结婚。在公园里踢一场漂亮的双人对抗赛就能提供所有需要的兴奋和刺激。
可是我认为他们都错了——我儿子的老师,我父亲,任何认为初次要比*后一次意义显著重大的人。
无人能居于你之上……
无人能居于你之上会变成多糟糕的状况?如果曾经是错的,怎么可能不再试一次把它做正确呢?除非你是伊丽莎白•泰勒。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经常看见我父亲在镜子里面望着我;我发现自己更经常是赞同而不是反对他对这个藏污纳垢的当代社会的看法。
可是在这一点上你错了,爸爸。
我们都应该有第二次机会,寻找我们渴求的爱的第二次机会,我们有权再次启程走向我们的幸福结局,做*后一次尝试,把我们的生活从某首深爱的歌曲变成真正像样的东西。
你知道的。
那堆老歌中的一首。
这是个很小的婚礼。甚至可以说,微型婚礼。只有几位亲密的朋友,我们的家庭的残余——我们的母亲,我们的孩子,她的姐妹,我的叔叔,我的舅舅——还有我们两个。
我,和世界上*美丽的女孩。
我忍不住一直看她。
我的眼睛无法离开那张令人难以置信的脸。
今天,她姿色**,所向披靡。她站在我们的出租车车尾微笑。她走向位于罗斯伯里大道的一间小房子。我们要在那里结婚。
感觉就像这是我平生**次见到希德。是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这种感觉?甚至新娘相貌普通的新郎也会有这种感觉?是不是每个男人都感觉他的新娘是世界土*美丽的女孩?很有可能。
我全心全意为她做到*好。我想让这成为**的**。这想法让我崩溃,因为我知道它永远不可能是**的。
没有父亲挽着她,也没有父亲欢迎她加入了一个新家庭。
我们的爸爸都是老派的工人,体格强壮,彬彬有礼,从不感伤。可是后来证实,这些属于苦难年代的坚强男人的心脏和肺却是出人意料的脆弱。
我们的父亲在他们的好日子到来之前已去世多年。我知道我们今天会想念他们,和以前相比,今天格外想念他们。
不过,这****的上空会有云朵是另有原因的。
没有为我们敲响的教堂钟声,没有赞美诗,没有为神溺爱的教区牧师为我们主持婚礼,告诉我们何时可以亲吻。因为没有教堂接纳我们。里程表已经走了太多的英里数。太多的生活已经过完了。
我想我也将为此遗憾。缺少神圣。我想在婚礼中这肯定让人感觉扫兴。
可是当她拉起我的手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因为我能感到,在这间狭小世俗的房间里就存在一些神圣:女人们都戴了帽子,男人都穿着套装,孩子们身上穿的衣服按我妈妈的叫法是“周日上装”。
每个人都在微笑,为我们而高兴,到处都摆满了白色的百合花,房间里充满了它们的香气。
不可能有比这里更神圣的地方。
如果世间有人被赐福的话,那么我们就是被赐福的。
一个很小的婚礼。这就是我们两个人都想要的。正式公布我们*初开始交往时就有的共识——把我们的生活构筑在一起。
还要告诉这个世界一一*精彩的还在后头呢。有什么能比这更充满希望?有什么能比这更正确?更神圣?
实话说,我心里为避开了传统的婚礼而备感轻松。
我很高兴略过了这些步骤——省略了虔奉者挚爱的教堂和站在发霉的墓地里的等候,躲过那些劈头盖脸的五彩纸屑,还有老少同乐,喝醉的叔叔们跟着劲爆的《到你走时把我喊醒吧》摇晃手臂的迪斯科舞厅。
再见了,以上的所有。
只要一个把两份复杂的生活联结到一起的小的仪式。
生活不是才开始,生活已经有了自己的历史。而且你能看见这两份生活里*幸福的那部分,有史以来*幸福的部分,那两个站在祖母身边,走在行进的婚礼队伍*前排的孩子。
一个表情严肃,穿着黄色长裙,把白色的花束拘谨地捧在胸口的女孩,一个有她母亲那样的大眼睛,黑头发,可爱脸庞的孩子。
还有一个身材纤细的小男孩,镶褶礼服衬衣上打着蝴蝶领结,没穿礼服背心——他的礼服背心弄哪儿去了?我*后一次见他穿那件礼服背心是在——有谁能比得上那个女孩的板着脸的仪式感,想要接近那种程度都很困难,所以他羞得咧嘴笑了,拖着穿在崭新皮鞋里的脚,看来这是他**次换下运动鞋。
佩吉和帕特。
她的女儿和我的儿子。
我的漂亮男孩。
帕特拉着我妈妈的手。当那个登记员问到戒指的时候,我注意到我的男孩脸改变了。
那种婴孩的甜蜜光滑和圆润还有刚才那种学步的蹒跚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更有角度感的线条。时光在流逝,我看着他,时光继续向前,我的男孩开始从漂亮成长为英俊。长大,每**都在长大。
希德向我微笑,仿佛我们是世上**幸存的情人。我想——这里没有但是。我对这个女人毫无保留。她就是那个人。自**起,忧欢与共。她就是那个人。
我精神鼓舞,因为今天我感觉我是全新的,仿佛美好往昔终于要再次开始。尽管我们身后都有一长串往事,有些往事是不幸的,悲伤的,让人痛苦,可是也有很多东西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很多值得期待的事情,很多尚未到来。
我确信就是这个女人。我想要和她共度余生。无论健康还是疾病,富有还是贫穷。抛开其他一切。我没问题。我想在夜里*末看到的是她的脸,我想在早晨*早看到的是她的脸。经年的风霜变幻里的这张脸仍是我想看到的。我想认出她身上的每一个胎记和痣点,把每一点雀斑都存入记忆。永结连理,直至生死相隔。把我算上。好的。好极了。我在哪儿签字?
一阵很轻微,很轻微的犹疑的阵痛……
我把它从脑子里赶走了,拒绝理会它的存在。它没有走开。是一个很小,很遥远的疑惧,潜伏在我内心深处某个隐蔽的地方,可是我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没有严重到像是盖住****的乌云,但比遥远的轰隆隆的雷声要严重。
你看,我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是有两个目的。因为我爱她,当然了。我爱我的新娘。我爱我的希德。不过我也——我该怎么说呢?——因为我想要再建立一个家。
我之所以要跑进这第二个回合不仅是想要做丈夫。
也是为了做父亲。
做她女儿的父亲。做将来我们每个孩子的父亲。做我的男孩的父亲。我想要给自己一个家,也想给他一个家。一个为了我的男孩的家。为了我们两个。
再一次的家。
为了这个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女人,我站在这里。不过,我会站在这里也是为了我的儿子。
这样行吗?同时为了两个目的而出现在这里,能得到谅解吗?为了两个人?我们的爱情故事不是一个圆满的故事,这样可以吗?
有人在和我们说话,所以我尽量不去管那从远处传来的雷声。登记员正在问新娘她是否承诺爱,承诺珍惜。
“我承诺,”我妻子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我也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