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一萼红
寂静的高大宫殿里,四壁烛光摇曳,华服的女子端坐在*远端的凤座之上,绣金镶珠的凤纹锦袍包裹修长身躯。虽是久病之下已见了几分枯瘦,身姿却犹自挺拔端凝,掩不住岁月风霜之色的面上是隐约的笑影。
然而那笑意衬上右颊边—道自眼角直贯唇边的浅淡伤痕,却也不禁有几分诡异的歪斜。
狭长枯白痕迹,显是经了长久调养岁月磨蚀,触目之间却仍能隐约想见当时容颜损毁的狰狞疼痛。只是在这安坐凤座��女子面上,这伤痕展露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威严。
册立不久便即辅助乾纲,此后更一力主持朝政垂十数载,更兼着立后之前便身为穆如氏巾帼名将,战功累累,是以这位大端皇后。的身家能力,数十年来从无人敢于轻视。单只面上那一道陈年刀伤,便足以令人油然而生几分敬畏。
而这一晚,这位素来容颜冷肃的皇后,目光中竟也流露出几许并不掩饰的柔和,定定注视着身侧一隅。
她手边的檀心木矮几上,不见了素日吞吐香雾的影青团花纹瓷熏炉,却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株植物。青玉为盆澄泥为土,繁密肥大的叶丛肆意舒展,明丽绿叶间抽出一茎饱满的绯红骨朵,依约可见有深红纹理在即将绽放的柔润花瓣上纵横。
略微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上待放蓓蕾。这原该是双纤长柔美的手,指掌之间却隐约可见累累细微伤痕,指腹关节处更是因长年握笔而磨出厚厚的茧子,难以消除,然而华服女子的举止却极为轻柔,仿佛指尖所触碰的竟是一个奇丽飘渺的脆弱幻象,稍微加一分力便会破碎漫灭,直至虚无。
“于明月遮掩暗月那一日种下,它的花朵便将于下一个这样的夜晚开放。”记忆里略带几分低沉的清朗声音响在耳际,一字一句却仍然清晰得历历可辨,说话者唇角那一丝悠远柔和的笑意亦如在目前。
那样触手可掬的音容,仿佛根本就不曾隔着数十年的流水光阴。
然而在识得那个人之时,她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坐在这个位置上,直至终老。又或者,那时叱咤军中.霜姿凛冽的风舞将军穆如清旻,原本便无暇料及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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