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全息投影仪带着“嗡嗡”的声音启动,一团蓝色的光芒投射在房间正中,不一会儿,光芒幻化成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本,你找到十三信使的下落了吗?” 本·科瓦科夫摇摇头,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能接触到的消息圈,都没有听说过‘十三信使’这样的名词,我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幻象轻蔑地笑笑,对这一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时代已经堕落至此,连信使的威名都无人传颂。没有他们的终钥科技,人类如何反抗夺走天空的新种星敌人?如何推翻那个人类自己制造出来的电子怪物的统治?告诉我,你希望看到这样的世界吗?它是应该有的样子吗?” “容我问一句,大人,什么是终钥?我听你提起过很多次了,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是钥匙,一把改变人类命运的钥匙,只有十三世族的信使才拥有使用它的能力,所以我才这么迫切地需要你找到他们。我也曾是终钥信使,不过在轮回中,这项能力已经给了我的后人,你也要找到他。只有找到他们,才能让时代回到正确的轨迹上。” 幻象开始变化,全息图展示关于终钥的历史,从黄金时代到降临时代,600年的人类历史浮现在本的面前。本惊讶地看到,黄金时代时,无限的清洁电力让长夜宛如白昼,飞船在绚丽的摩天大楼间川流不息。信使们联手发射“SEED号”星舰殖民飞船,穿越太阳系寻找新的家园。每个人都相信明天会更加美好,一切都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黄金时代随着战争的爆发而灰飞烟灭。信使们在地下实验室内被制作成“人柱”,成为只会做梦的植物人。基因病毒制造出变异怪物,纳米机器摧毁了一切金属,人类仓皇地躲进地下城里苟延残喘。直到新一代的信使们继承了先辈的终钥科技,他们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工蜂AI,在废墟中重建了新的文明。 时间来到了近100年的降临时代,新种星人的舰队突然降临,战争横跨了整个世纪。在降临之战中,本看到这位大人周围聚集着信使们,他们凭借终钥科技研发出“幽灵钻”,重创了新种星人的舰队,在太空中制造出一场场毁灭性的爆炸。但新种星人还是利用人类内部的矛盾取得了战争的后胜利,那之后便是人类的衰败和崩溃,人类成了毫无反抗意识的废物。 本看到毁灭和死亡,无数人类瞬间化为灰烬,幻象不厌其烦地展示着曾经发生的事情,比起战争,本觉得自己的经历根本不值一提。 “不许悲伤,那是懦夫才干的事!” 本平复了忧伤的情绪,直视着这位大人严厉的目光。幻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发出肆意的笑声,似乎在嘲笑本的共情能力太强。 在幻象讲述的历史中,一个姓氏引起了本的注意。他知道有一个人经常顶着这个姓氏招摇撞骗,但他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这位大人所讲的故事太过疯狂,本还不能确定他讲的都是事实。 “继续做你的事吧。”幻象说,“十三信使永远存在,即使这一代人死了,也会有继承者立刻补上。我有的是时间,但是人类……快要等不及了。” 本点点头,全息投影仪熄灭,幻象消失了。他又待了几十秒,随后走出房间。 外面的世界阴暗昏沉,新种星人制造的巨大天穹将地球包裹,永恒的黑夜和寒冷将人类驱赶进地下,只有在地下城里,他们才能找到一丝温暖。头顶上盘旋着巡逻的工蜂AI,那是光之御主控制下的巡逻机器人。 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以为世界原本就是这样运转的。不过在那位大人讲述的历史中,他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那位大人真的能够打破天穹,摆脱光之御主的控制,让人类自由地活着吗? 本不确定,他只是想舒服地活着,如果可能的话,活得再好一些。也许找到那些终钥信使,真的能够实现那位大人所说的一切。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莫尔恰林。”本默念这个姓氏,就从这个开始查起吧。 主神 公元2800年,火星。 随着地球和太空联盟在火星上的后一个据点被摧毁,主神知道自己取得了降临之战的终胜利。一团耀眼的光芒出现在显示屏里,新种星舰队的全体成员毕恭毕敬地注视着主神。 在新种星,神确实存在。 在新种星人眼里,是主神带领他们走出愚昧的黑暗。新种星的一切科学技术,都来源于主神的无私馈赠。新种星人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无条件服从主神的一切命令。主神无处不在,他能够对新种星上的任何一个人下令,没有人会怀疑他做出的任何决定,这也是新种星人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的原因。只不过除了主神,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 新种星第三舰队此刻正在执行主神交代的任务—将眼前这颗被地球人称为太阳的天体完全封闭起来。上千艘工程舰在太阳周围穿梭忙碌,一个体积比木星还要大的人工天体正在缓慢诞生。新种星人相信,主神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为了不让地球人干扰太阳工程,第三舰队的旗舰“新纽约号”一直驻守在地球南极上空,与驻守在北极的“水晶剑号”遥相呼应,同时还使用地磁屏障武器,将地球人牢牢地限制在地面,确保没有任何一艘飞行器能够穿过屏障,飞向太空。 传话者I 公元2820年,地球。 本·科瓦科夫看着窗外,天地间漆黑一片。空中只有一道不宽的缝隙能够露出外面的宇宙,零散的几颗星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 在天穹升起之前,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方圆200千米内视野好的地方。 这里是塔拉吉斯工业公司总部的顶楼,董事长帕猜的私人办公室。现在,玻璃窗外的青山绿地和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都隐藏在天穹的阴影之下。 降临之战过后,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大片的遮蔽物。所有地球人都知道那是新种星人干的好事,但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遮蔽物越来越大,几乎遮挡了整个天空。地球上再也没有昼夜之分,只有无限的黑暗和一束从天穹缝隙里投下来的阳光。地球人虽然知道大事不好,却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攻,天空和太阳被新种星人夺走了。气温骤降,地球仿佛被封存在冬季。 房间里冷得要命,本打了个哆嗦。“能再给我倒杯酒吗?让我暖暖身子。”本微笑着说。 “出去!我不会和你们万享联的人做交易。”董事长帕猜吼道,他猛地站起来,力量之大,连沉重的办公桌都被顶得向前挪了几厘米。帕猜年轻时做过黑市打手,后因伤退役做起了买卖。现在虽然年过半百,头发两侧已经满是银发,身上的赘肉也覆盖了原本威猛的肌肉,但他的脾气仍然火爆如初。 本笑容不减,来这里之前,他就知道帕猜是个难对付的家伙。不过塔拉吉斯工业公司是那位大人计划里重要的一环,无论如何都要和帕猜建立起联系。况且这次的合作不过是个诱饵,只要帕猜咬钩,后面还有一系列事件,帕猜会被那位大人牢牢控制在手心的。本有的是耐心。 本自顾自地走回桌旁,给自己倒了些酒。帕猜把他当成了万享联的人,对此本并没有否认,只是在心里暗暗感慨。在降临时代,“万享联”这3个字是人类的希望。由拉哈尔·西耶尔领导的“大熊座”和由莫尔恰林家秘密设立的“虫穴”原本是为了反抗人工智能“仁君”而建立的组织,但在新种星人降临地球之后,大熊座和虫穴联合起来,成立了万享联。万享联为了人类的生存,与外星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不仅是大熊座和虫穴,后就连人工智能“仁君”也加入了对抗外星人的战斗之中。人工智能麾下的工蜂AI没有感情,也不怕被毁灭,人类亲眼看到无数工蜂AI在与新种星人的战斗中陨灭,抵挡住外星人的一波又一波攻势。自此,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态度逐渐发生了改变。 在降临之战之后,人工智能与万享联在神经网络中又发生了一次短兵相接。这次的结果是神经网络的一个服务器受损,绝大多数连接神经网络的人类都受到了精神损害,失去了“暴力”的意识。万享联在降临之战中损失惨重,又在神经网络之战中失去了“斗争”的精神,这个组织由遍布全球萎缩到偏安一隅,精力全部放在了恢复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此消彼长,在这个时代,人工智能成了人类生活的一部分,遍布全球的上亿只工蜂AI全心全意地为人类服务,负责人类社会的几乎一切事物。人类放心地将一切交给人工智能打理,还将它称呼为“光之御主”。万享联这个组织,则从之前光荣的象征,变成了想要破坏人类安逸生活的恐怖分子。 “帕猜先生,你是一个生意人,不如听我说下去,从商业的角度来思考一下我们的未来,怎么样?”本悠闲地站着,他一头金发,身材健硕,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生意人,而更像一个打手。 不过帕猜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帕猜虽然反感万享联,但并没有轻视眼前这个男人。本悠闲地站着,帕猜在他身上看不出什么破绽。看人是帕猜在拳击场上锻炼出的拿手本领,也是他和人谈判时的制胜法宝,但帕猜刚才假装愤怒的表现,并没有让本退缩分毫。如果本不是傻子,那他就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帕猜再次端详本,本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衬衫柔软光滑,应该是天然桑蚕丝的,这样的东西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玩意儿,光有钱是买不到的,还要有特殊的渠道,更重要的是要有愿意为这件衬衫花钱的品位,反正帕猜是不会用一辆货车的钱换这么一件衣服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的。”本双手插兜,他脸上平静,双目毫不回避地与帕猜对视。本的嘴角有一道伤疤,让人觉得他总是带着奇怪的微笑。 “不管你能带给我多少好处,这都不值得。你们万享联的名声太坏了,会带来很多麻烦。”帕猜缓和下来,他重新坐下。 “你不会和万享联产生任何关系。”本说,“也不会产生任何数字化的信息在案。” “哦?说来听听。”帕猜来了兴趣。 “林贡湾的铸造厂。”
帕猜身子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我们来说正事吧。”帕猜说道。
“是这样的,我知道塔拉吉斯工业这几年的一笔买卖就是给政府的供货,市面上所有的工蜂AI的髋关节,都是贵公司提供的。不过近工蜂AI要升级6.0版本,髋关节换了工艺,而你在政府的老朋友桑乔去年已经退休了,你没了这层关系,想从有3家公司的竞标中脱颖而出,相当困难。”
“你能做些什么?”帕猜被说中了心事,他推开酒杯,急切地问。
“我能保证你中标。”
“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弄点东西,你是搞金属产业的,应该有门道。”
“什么东西?”
“黄金。”本顿了顿,“还有你的信任。”
帕猜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哈哈,黄金?你还真是个老派的人物,那种东西几百年前就失去储备价值了,多亏了默克一家的新金属技术,让黄金贬值得像垃圾数据一样不值钱。”
“无所谓,你有没有?”本淡淡地说。
“你是认真的?”帕猜惊讶地问。
“当然。”
“你要用那些黄金做什么?”帕猜产生了好奇。
“如果我说,用黄金重建实体货币流通体系,你会不会相信?”本说。
帕猜止住笑意,搓着下巴想了想,“你们万享联确实需要一种能够躲避数字监管的流通体系,但是你的黄金政策要推广起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那就是我的事了。”本说。
本没有说谎,甚至没有夸大其词,他确实要建立一套基于黄金的流通体系。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人认真对待过他说的话,可这正是本想要的,他要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建立起新的秩序,一个比现在的万享联所拥有的更有效的秩序。
“那好,”帕猜站起来,向本伸出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