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节花、桤木、大叶钓樟、接骨木、海仙花、柴柳,这些在冬天枯萎凋零的灌木,高度还不及一名成年人的身高。此时,信雄正“沙沙沙”穿梭在这片灌木丛之中。 信雄打算朝着镇上亮灯的方向下山。不过,他并不想回家。空荡荡的内心一片漆黑,只有那份对右田老师的厌恶宛如蜡烛的火苗,在那里忽大忽小,左右摇摆。 没过多久,信雄就走进了一片芒草地。初春的枯芒草只长到了他腰部的位置,叶子和茎秆都变得像白纸一样脆弱,因此,信雄走起来感觉很轻松。 接着,他踏上了一条像是防火��的小路。 信雄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了夜空。 “是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啊,”他先是模仿了一下右田老师的语气,然后,气狠狠地嘟哝道,“什么啊,明明是月亮出来了,所以周围才会这么亮。在这么一个有月亮的夜晚,组织什么星座观测活动。那个混蛋真是啥也不懂。” 此刻,柠檬状的月亮正在朝着东边的夜空移动。它反射的光芒给海面罩上了一层银灰色的面纱。 “哗”的一声,有一道鸟影掠过信雄的头顶飞走了,是刚才那只鹰鸮。 “哪里会有长成这个样子的猫头鹰?!”信雄大声地说,“那家伙竟然说这是猫头鹰,这不就说明他既没有见过鹰鸮,也没有看过猫头鹰吗?啊——当时真应该就这么反击他的。我这人怎么老是事后诸葛亮呢?” 脚下的那一条下坡路此时变成了一段上坡路。不过,信雄根本没去细想,就直接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了下去。 他心想:那家伙什么也不知道。那次,我印了张名片,上面用片假名写着我的名字,然后带到学校给他看时,那家伙就只把我当成一个想要模仿大人、狂妄自大的人。 一想到那张名片被老师没收的事情,信雄的眼中再次流出了恼恨的泪水。 清子的眼睛看不见了,信雄妈妈辞去了电话局的工作。之后,爸爸和妈妈吵架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 信雄妈妈渐渐地开始沉迷房屋风水、姓名算命、死者灵魂的故事。她要求信雄把自己的名字写成片假名。爸爸不同意这件事,但这反而更加坚定了妈妈的决心。 某天晚上,夫妻二人又吵了起来。信雄回家时,突然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饭桌上。那里面放着一张张新名片。 “这样就可以了吧,妈妈。” 夫妻俩拿起名片一看,只见上面印着一行字:“**小学五年级一班学生,小林ノブオ。”“ノブオ”这是用片假名拼成的“信雄”。信雄把原本存着准备买捕虫网的零花钱,全都拿来印了这些名片。那个捕虫网由六根竹竿精妙地搭建而成,闭合时,会变成一根五十厘米长的棍子;推开时,长度会接近三米左右。信雄一直很想要那个捕虫网。 整个起居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接着,从隔壁传来了清子的叫声:“哥哥。” 信雄走进那个昏暗的房间时,看到穿着一身睡衣的清子正一边挥舞着双手在那里摸来摸去,一边朝他靠近。 “哥哥—— 哥哥—— 哥哥,”清子摸到信雄之后,便立刻扑在他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哥哥哪儿都不要去!去哪儿都不行!” 信雄哭了。爸爸和妈妈也哭了。房间里**的一盏六十瓦的裸灯泡正照在这不幸的一家四口身上。 右田老师哪怕能够明白这份眼泪十分之一的味道,也**说不出“小孩子竟然印了名片,简直是胡闹”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