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缤纷话唐诗
唐代的诗歌,以非凡的灵姿异彩,在中国古典文学的园地里,绽放出*耐人寻味的芳醇与隽永,凝固成中国人永恒的文化心声。它不仅仅是唐人的血泪与骄傲,也是全中国人的血泪与骄傲。只是,血泪不能拿来作为使人沉湎于痛苦的借口,而骄傲,更不应造成危险的故步自封。
唐诗的产生并不是偶然的文学奇迹,它犹如百川汇海、水到渠成,又像是早有无数种子埋进泥土,经过长时间的酝酿,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刻到来,便要纷纷突破地壳,以无比的璀璨缤纷迎向暖阳。我们现在就先来谈谈,到底是怎样的日光、空气和水,使得泥土里一颗颗的种子成了一朵朵华彩可人的奇葩的。
我们都知道东汉末年有黄巾之乱,天下陷入分崩离析的状态,接着曹丕篡汉、三国鼎立,而后进入两晋南北朝,一直到隋代的统一。这当中的三百余年(公元220年—公元581年),可以说是民族纷争与融合的历史时期。后来天下大权落入李世民的手中,才建立了自秦、汉以来*强盛的唐帝国,大约持续了三百年的王朝岁月(公元618年—公元907年)。
这个融合着各族血统的新兴帝国,在*初的四十年里,国势迅速强大,政治的稳定与经济的繁荣,促进了精神与物质文化的高度发展。不过,这几乎是所有艺术创造的共同基础,而我们要讲的唐诗繁荣,除了这个基本的条件,还有下面的几个因素:
**个就是科举制度。它的完备,使得许多出身贫寒的读书人有了参与政治活动的机会,继而有了实现儒家传统“学而优则仕”的入世理想的可能。唐室本身是杂有胡人血统的统治**,取得天下后极想拉拢寒士**,以巩固自己新得的权位,进而打击六朝以来即在社会政治上盘桓已久的旧**势力。寒士们经过长期的努力奋斗,也已经慢慢成为社会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们可圈可点的实际作为,也使唐**不得不刮目相看。基于此种情势,统治者顺水推舟,以考试制度拔擢新的人才,多少可以平衡一下一向被豪门世族所垄断的政治权势。而“诗赋”,是当时考试的主要科目之一,天下的才俊既然要以此作为晋身的途径,当然就会很卖力去研习,文学里的诗歌受到功名的引诱,也就特别活跃起来了。
第二个就是帝王们的爱好与提倡。唐代的帝王,大部分文学细胞都很丰富,从高祖到太宗都在各地广设学校,于京城设置的规模宏大的“修文馆”(后改名为“弘文馆”)、“崇文馆”,更俨然是一处处国际性的文化学术**。许多当时的友邦,像日本、高丽、百济、新罗都相继派遣大批的留学生到中国来学习。这种文化学术(兼及贸易)的交流,使得大家的眼界与心胸都为之拓展。吸收融会的能力加强了,创造力也增进了,这必然促进文学艺术的蓬勃发展,诗歌既然为其中的一支,当然也具有高度的活力。
还有,帝王既然喜好文学,就会诏令杰出的文人来为他们个人歌功颂德、粉饰时代的升平。比如,玄宗曾召李白入宫写下极有名的《清平调词三首》,宪宗召白居易为翰林学士,穆宗提拔元稹为祠部郎中……种种的恩宠荣耀无形中给年轻的读书人一个示范,让大家总觉得努力吟诗作文,有朝一日跃登龙门,可真是备极殊荣了。“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岂不是很有道理吗?
第三个是诗歌本身的发展。我们知道,诗歌经历了东汉建安时代的创作,五言诗已经宣告成熟,即使七言诗的写作也不再是陌生的了。像七言古诗、绝句,及律诗,经过六朝长时间的酝酿,一旦步入唐代,那是一定要开花结果的。本来,唐朝以前的诗歌,除一般民间歌谣和《古诗十九首》等少数作品,几乎全属于**文人的作品,他们多致力于对辞藻及声律美的追求,所吟咏的对象也不出其富贵生活的范围,所宣抒的也常常是个人去就的情怀而已,很难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想到要为广大的读者去创作这个问题。不过,当然也有为数甚少的诗人,像陶渊明、谢灵运、庾信……他们的诗歌是不能以上述的标准率尔否定掉的。我们之所以这么说,是就大体上而言,毕竟旧诗的集大成是非唐诗莫属的。
有唐一代的诗歌,一方面承袭六朝诗人们所创造的格律,汲取了他们作品中的精华,同时醒觉了六朝诗歌的缺点。虽然初唐的诗歌仍不免于歌功颂德的恶习气,但为时不久,诗歌就逐渐回到平民出身的诗人们手里(这点要配合前述的**个因素来了解),像高适、岑参、王昌龄、李白、杜甫、张籍、元稹、白居易……都是真正从贫寒中挣扎奋斗出来的。他们的**使他们切身体验到什么才是人间真正的疾苦,由于人类同胞爱的激发,他们诗歌的内容也就逐渐突越了个人荣辱的局限,他们所要表达的就指向普遍大众的心声。这么一来,诗歌的社会基础不仅扩大,也加深了。作者群的层面广泛起来,作品的数量也更多,相对地,由于有竞争性,质的要求也就提高了。*重要的是,读者群再也不光是那一批养尊处优的豪门显要和少数操生杀大权的王族贵胄了。大部分的人都了解到诗歌并不是某部分人的专利,它可以传达人类普遍共同存在的诸般情感,反映时代社会里民生的兴荣与哀苦。诗歌走入唐代后,成了唐朝的时代精神,也成为唐朝文化*丰饶、*细致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