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人西奥托科普洛斯
在那个时代,很少有画家像《以手扪胸的骑士》的创作者埃尔·格列柯那样受到高度评价,但这并没有使他摆脱经济上的困境。人们对格列柯的生活知之甚少。颇为遗憾的是,委拉斯开兹(Velázquez,1599—1660)的老师、岳父弗朗西斯科·帕切科为他撰写的简要传记和创作的一幅肖像画现已遗失,但这也不无意义。格列柯的身份并不被认可,尽管他在西班牙待了 40 年,人们从不称呼他的本名多梅尼科斯·西奥托科普洛斯,而是一直叫他“希腊人”,仿佛从未忘记他是一位外乡人。
疏离感始终伴随着格列柯,也许正是为了摆脱这种感受,他时常用自己的本名,而且是用母语希腊语,为作品署名。格列柯的外乡人身份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国籍或出身。他是时代的产儿,也是忠诚的阅读者(1614 年的清单记录了他个人图书馆里的众多藏书),他深受人文主义思想熏陶,即便身处反宗教改革的壁垒、用血与火抵挡历史前进的西班牙,仍关心世界的命运,并笃信新时代和现代性的到来。他在各种书籍的空白处所做的大量批注正是他的思想的体现。在中世纪传统根深蒂固的西班牙,一位手持羽毛笔阅读的人怎能不引人非议呢?
这种“精神上的外来性”不仅为出生在克里特岛的格列柯独有,就连路易斯·德·莱昂修士、圣特蕾莎修女、诗人圣胡安·德·拉·克鲁斯这些土生土长于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人也有相同感受。这一精神现象此后一直出现在格列柯的作品中,成熟期的作品尤甚。
尽管格列柯将菲利普二世视为自己在威尼斯居住期间的保护人,但这位国王对他的作品并不满意。这些作品中体现的“非现实”、神秘主义和感性特质与罗马教廷信奉的托马斯教义和教条主义几乎毫不相关。格列科的“独特”有其先天性的根源。他的出生地克里特岛属于威尼斯共和国,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摇篮之一,尽管在文化上被拜占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克里特人从家乡到威尼斯的漫长朝圣之旅,也是他的艺术思想的转变之旅,由拜占庭圣像的等级主义和**象征主义到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思潮,在深受中世纪黑暗笼罩而忧心忡忡的当下,意大利从古典希腊身上看到一个****的文化模式,它能够将理性与美融合在一起并发掘出人类未被预料的特质:成为衡量万物的标准。格列柯的同时代人、杰出诗人路易斯·德·贡戈拉曾如此称赞他:“朝圣者啊,姿态优雅,/ 闪亮的斑岩,坚硬的钥匙 / 画笔拒绝了*柔软的世界,/ 谁给了木材灵魂,给了亚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