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海峡
登上游轮的那一刻,我想到了加布里埃尔·沃克写的《南极洲》那本书,在写到南极洲东部的麦克默多站时,她专门提到了在南极工作的女性,这引起了我的兴趣:“麦克默多也并非我料想的那样大男子主义。我曾听过一句很搞笑的口号:‘到南极来吧——这里每棵树背后都有一个女人!’还听说过少数女性是如何来此攒‘颜值’的,一位女性的“颜值”如果在别的地方能打5分,在南极就能打10分。”看起来南极对女性有格外的厚爱,毕竟提升“颜值”是每个女性心中的理想。但她同时提到:“在男人们踏足南极一百多年之后,女性却仍被禁止接近南极。目前已知的**位登上南极的女性叫卡洛琳·米克尔森(Caroline Mikkelesen)。”看来,并不是男权主义者生怕女性“颜值”的提升使他们产生自卑感,而是南极环境的恶劣不适合女性的生存与冒险。不过,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如果所有登上过南极的女性都有过攒“颜值”的经历,那南极岂能不令她们终生难忘?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女人们喜欢与美景合影,而男人们只喜欢拍美景。昨晚在游轮的五层休息区疯狂地拍照到11点多了,天依然未全黑下来,灰暗中带有神光般的微亮,是那种有深度的黄昏颜色,容易让人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
游轮上的会真多,比国内单位里的密度还大,不过都是必需的:**会,讲解注意事项;欢迎会,船长致辞,船方主要人员登台亮相;讲解会,关于《南极条约》和登陆的注意事项……我了解到的是:现在有46个**签署了《南极条约》,南极不属于任何一个**,只允许搞科研,只有在南极建科考站的**才可以在南极事务中有发言权和表决权;而建科考站*多的是俄罗斯,有8个;阿根廷,有7个;美国,有6个。中国自1985年2月建成**个长城科站,陆续又建成了中山、昆仑、泰山3个科考站,第5个科考站正在建设中。迄今为止,各国在南极洲已建有60多个观测站和100多个考察基地,一拨又一拨的游人来此观光,我们这一船就有400多名游客。每个人的呼吸和不经意带来的外来物种,已给南极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伤害。所以,我们被要求:不能在水池或溪流中行走,以免污染水源;不能大声喧哗和奔跑,以免打扰动物;要给动物让路,离企鹅*近距离不小于5米,距离海豹 1—25米——不同的海豹距离不一样;勿踩踏植物群落,一片小小的菌类植物,生长需要上万年的时间;勿在岩石、建筑物、冰雪上刻字 ;登陆前后对穿着的衣物和靴子进行清洗和��毒;听从工作人员的指引,在限定区域里活动。在进入德雷克海峡之前,居然有一次在九层露天甲板的浴缸里沐浴的机会。在大西洋之上洗泡泡浴,实属难得。天气晴朗宜人,没有大风大浪,天蓝得舒爽,海蓝得温柔,小小的浴缸里也有柔软的一抹蓝。泡在浴缸里,好像要融化在醉人的海之蓝中。海浪就像一个婉媚柔曼的舞者,长长的手臂缓缓地起伏着,一波一波传递着低吟浅唱,仿佛能把心里的褶皱一一抚平。下午5点左右就要进入德雷克海峡。广播里传来了各种提醒:避免过度疲劳和饮酒,易引发晕船;避免在船头、船尾晃动大的地方走动;室内桌面和高处不要放置东西;风浪大时,尽量不要阅读书报杂志;多喝姜茶、碳酸饮料,可预防晕船;晕船时要用大拇指按压合谷穴;晕船厉害的,游轮上的商店可以购买到贴的、吃的药……
一遍一遍的通知,让大家人心惶惶。在甲板上、走廊里、房间内,互相问的*多的一句话是:“你晕船吗?”4点半左右,刚才还人来人往、大家忙于拍照的甲板上就空无一人了。转眼间,天空乌云翻滚,大海涌起波涛。我们已进入让人谈之色变的有“杀人的西风带”“魔鬼海峡”“死亡走廊”之称的德雷克海峡。
德雷克是一个有“执照”的海盗的名字,大英帝国时期,伊丽莎白一世以抢劫立国,特准许民众可以攻击抢劫敌国船队并带回国,但要将抢来的金银财宝上交一半给政府,所以特此颁发授予“私掠许可证”,将海盗合法化。德雷克多次成功袭击西班牙船队,获得大量财富,和英国政府分赃。他还将抢劫得来的*大的一颗宝石献给女王,镶嵌在女王的王冠上。政府大肆表彰这种所谓的爱国主义行为,给德雷克授予“英格兰勋爵”称号。因此,德雷克回国时,曾经的海盗魔王成了民族英雄,民众涌到港口热烈欢迎。中国是农业文明**,当然不可能出现这类“咄咄怪事”,即使郑和下西洋,也多是“送”而非“取”——这似乎成了某种延续至今的传统。当年占领了南美大陆的西班牙,对海洋的认识和驾驭能力远远超过其他**。他们封锁了航路,严禁其他**船只来往,使太平洋变成了西班牙的私海。德雷克竟胆大包天、一如既往地贩奴抢劫,几次侥幸逃脱西班牙军舰的追捕。这一海峡就是他在一次仓皇躲避时无意发现的。这一发现,为英国找到了一条不需要过麦哲伦海峡就能进入太平洋的新航道。从此,该海峡便以发现者德雷克的名字命名了。
德雷克海峡地理位置特殊,夹在南美洲与南极洲之间,太平洋、大西洋在这里交汇,联手导演了“翻云覆雨”的游戏。西风带强劲的空气与洋流移动所造成的极地旋风,使这个海峡常年风力都在8级以上,掀起的狂风巨浪从不停歇。
当年德雷克率领着他的船队过海峡时,其中一艘船就被风浪打翻,数十名水手葬身海底。历史上有数不清的船只在这里被凌厉的狂风倾覆,多少人成了水下冤魂,呼啸的狂风就像海底冤魂的呜咽。感谢爹妈给了我一副好身板,能吃能喝,不吐不晕,晚上照旧去餐厅吃饭,却发现平时熙熙攘攘的餐厅一下子用餐者变得****。坐在窗户边,眼看着巨浪快拍打到五层的窗边,至少七八米高,眼见餐桌上的杯子倾斜后掉到地上。
风浪把一切都晃得踉踉跄跄,在走廊里遇到的人,一个个步履蹒跚,东倒西歪如同酗酒的醉汉,要随时抓着扶手。有人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大部分人在吃了药后卧床昏睡,躺着照样头晕目眩,站起身便呕吐不止。在甲板上凭栏远眺,灰蒙蒙的天空和灰暗的海水,海天一色都是灰的。看不到一丝陆地。那些来势汹汹的海浪咆哮着,夹带着呼啸的狂风,向船体猛烈地进攻,被坚硬的船体撞得粉身碎骨。海浪和船体在博弈,船身一会儿被整个抛起,一会儿又重重地砸在前方的浪头上,似“弄潮儿向涛头立”,一直高亢地在波峰上跳舞,向着既定的目标坚定不移地向前,向前。海,波涛翻滚;船,上下起伏;人,晃来晃去。什么都是晃动的,甚至看着天上盘旋的海鸟也忽近忽远。
船舱里到处是吱吱嘎嘎的响声,海浪拍打着船体咚咚作响。海水在无休止地轰鸣着,海浪扑上六楼的环层甲板。我跑到*高层,见有两个捂得严实的摄影师在拍风景。风大得根本不能行走,天空诡谲翻滚的乌云好像雷霆万钧的天神在发怒,船晃动得像要把人通通掀进海里。
黑夜让我安心入眠,风浪的晃动如同回到母亲腹中般惬意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