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有山 马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心,说:“前两天,有一个欧洲老头爬山,晚上在山上过夜,结果没有回来,第二天被发现死在了露营的帐篷里。”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们这一路上山,并不曾遇到任何危险,也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我问:“怎么死的?” “AI给出的尸检结果是呼吸困难导致心肺骤停,具体过程并不清楚。我们怀疑,和山上植物的呼吸作用有关。” “植物的呼吸作用?” “南山植物与地球植物,呼吸作用的机制大体相同,消耗氧气,生成二氧化碳,但也有一部分南山植物呼吸时,会释放出少量有害气体,包括乙醇、氨气等——其实地球的少数植物在特殊环境下,也会释放出有毒气体。我们怀疑,这些有害气体刺激了登山者的呼吸道,才导致死亡的。” “有害气体?”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有些愤怒地问,“移民点里也有植物,难道所有的人都有危险?” “不是这样。”马克低下头,将目光投向地面��的几株不知名的草本植物,说,“移民区只有三种植物:紫草、绿荧草、蓝荆木,都是经过实验室的**认证,确定叶片、果实不具有毒性,花粉不会引起过敏,呼吸不会产生有害气体,这才统一栽培的。但山上的植物有二三十种。再说,移民点和山上,植被的密度也不一样,居民又住在室内,跟在草地上搭帐篷野营,完全是两个概念。” “那你们为什么不公开?”我说,“你们公开的话,不就没人爬山了吗?” “公开?”马克笑了起来,“你有想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 “现在的情况是,山上有一小部分植物会呼出有害气体,对健康造成损害,只要不爬山,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如果公开……你认为,在人群里引发的反应,会只是不去爬山那么简单吗?” “什么意思?” “以老人对健康的重视,会理智地看待这事吗?如果让他们知道,在附近的山上,一些植物会产生一些有害气体,会发生什么?乐观一点的情况,他们会铲除移民点的所有植物——即便那些植物都是无害的,如果传言被发酵,我怕……”马克笑了笑,说,“我怕他们会放火烧山。” “放火烧山?”这个由AI自动翻译出的词语激得我头皮发麻,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孟德尔,孟德尔也怔住了,表情呆滞了几秒,*后点点头:“确实有可能。” “你们已经登顶了,该看的也看过了,所以趁天还没黑,赶紧下山。” 马克的理由基本说服了我们。我与孟德尔、老卓相视一下,点点头,着手收拾背包,老卓则在询问马克飞行器的操控方法,唯有孟德尔一言不发,他佝偻地站在一块石头上,抬着头,用浑浊的双眼凝望远方的群山、群山间的晚霞、晚霞后的夕阳,皱纹间的表情仿佛痴了一样。 “不,再等等……”孟德尔忽然说。 “等什么?” “等天黑。” 孟德尔此言一出,马克宽厚的肩膀猛地颤了一下,仿佛触电一般。 “可是他说……山上,晚上有危险。”说实话,对马克的话,我也半信半疑,但此时此刻,我们登山的目的已经达到——山的那一边还是山,并不是世界边缘,没有空气墙,也没有bug,既然如此,又何必以身涉险,继续待到天黑呢?孟德尔神秘地笑了笑,说:“你们先上飞行器,座位上有氧气面罩,氧气瓶留给我,我在这等。” “可是……” “没什么可是,既然有氧气瓶,不是已经把风险排除了吗?”孟德尔的话确实有道理,我点点头,表示认同。与此同时,马克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蓝色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嘴角上翘,像是要笑,但偏偏笑得比哭还难看:“这里地势复杂,等到天黑之后,飞行器起降都不**……”苍白的辩解恰恰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我摇摇头,说:“老卓,你带他们先上飞行器,我先陪老孟在外面,放心,我年轻,身体好,如果感觉不舒服,我会立刻上飞行器的。” 老卓点了点头,喝令马克、保安队长往飞行器走去,马克抬起头,表情有些不甘,想再说几句,但却被孟德尔冰冷的脸色给堵了回去。两分钟后,空旷的山顶只剩下我与孟德尔两人,我问:“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 “那为什么要留下来?” “直觉。我感觉马克在骗我们。” “但我们已经观察了很久,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啊,山的那边还是山,地上的石头、泥土、草也很正常……” “也许我们忽略了一些细节,又或者有什么真相,必须等太阳落山后,才会显露出来……” 我打开智云的手电,趴在地上,仔细搜索每一寸土地的每一处细节。南山上的泥土比地球的松软一些,由于生态环境简单,气味也很淡薄,闻不出土腥味,大多数石块都很坚硬,但脆弱易碎。我一点一点地往前探查,依旧一无所获。在这段时间,远方橙红色的夕阳挣扎着跃离云层,将*后一丝余晖慷慨地洒向大地,终于坠入地平线以下。 几乎同一时间,头顶的辉月亮了起来。 随着天色明暗变幻,一种奇异的感觉渐渐笼罩身体,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变困难了,一些未知成分、未知作用的气体在四周弥漫。它似乎无色,又似乎有色;似乎无味,又似乎有味,让我的鼻腔、肺泡都感到隐隐的“异样”,却又无法用语言表述。就连我的视线好像也有些模糊扭曲,我无法判断这是身体的真实感受,还是潜意识影响五感的幻觉。毕竟马克先前那一番话,已先入为主地在我心里种下了恐惧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