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公园,有个小孩指着我大叫:“她的手掉了!”然后惊恐地尖叫着逃回他妈妈身旁。他妈妈把他抱到大腿上,反复摸了他的头大概十分钟,才让他平静下来。在那一瞬间,我**次开始思考:说不定我的手臂真的是在人生的某个时刻弄掉了。在这之前,我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没有手臂这件事。
无论对我还是对爸妈来说,我“遗失”手臂一直都不是问题。我从没听他们说过: “噢,不,艾玟做不到那件事,因为只有有手的人才能做。”或是:“可怜的艾玟没有手,什么都做不了。”或是:“也许等到有**,艾玟长出手来,她就能做到了。”他们总说:“你要用跟其他人不同的方式做,你一定办得到。”“我知道这是挑战,不要放弃。”“艾玟,你什么都做得到。”
在那个小孩大叫我的手臂掉了之前,我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那是我这辈子**次意识到自己少了两条手臂很奇怪。我猜那感觉就和身上的衣服突然不见了一样吧。所以当时我也跑向了我��妈。妈妈一把捞起了我,抱我离开公园,任由我把鼻涕和眼泪糊在她的衣服上。
那天她开车载我回家,我坐在**座椅上不停地哭,问我的手怎么了,为什么掉了。她说它们不是掉了,而是我一出生就是这样的。我问她要怎样才能有新手臂,她说没办法。
我绝望地号啕大哭,她叫我别哭,说手臂这东西的好处是被人刻意夸大了。我不知道“夸大”是什么意思,毕竟那时我还很小。不过在接下来的几天,我渐渐懂了,因为爸妈不断说一些像是“虽然我可以用手给这张图画上色,但我真想跟艾玟一样用脚涂颜色呢,成果一定会很棒”“用手吃意大利面太无聊了,真想用脚吃吃看”“能用脚挖鼻孔的人只有艾玟,她真的是个超特别的女孩”之类的话。爸爸甚至还当着我的面问妈妈,问她这附近有没有可以帮人移除手臂的医院。
长大以后,我几乎做得到每一件有手的人能做的事:吃牛奶麦片、刷牙、梳头、换衣服。对,连擦屁股都包含在内。
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瞪大眼睛,急着想要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我以后会说——或许吧。在那之前,请各位继续保持期待喽。
当然,有些事我只要多花点儿时间就行,可有些则要多花很多时间。有时候我还得用特别的工具,像是钩子或束带之类的。偶尔我会沮丧得想尖叫,还想猛踢枕头直到里面的棉花露出来——我要花二十分钟才能扣好裤子的钮扣,不过我有办法自己扣纽扣。
我想我之所以做得到这些事情,是因为爸妈总是鼓励我自己想办法。好吧,他们的做法更像是命令我自己想办法。毕竟如果他们总是帮我做好每一件事,一旦他们不在,我就什么都做不到了。正因为他们没有事事插手,所以我什么都做得到。现在我十三岁了,几乎不太需要别人帮忙。真的。
从我进幼儿园开始,其他孩子就对我缺少双臂的模样感到害怕,我几乎每天都会被问我的手怎么了,以及其他一千万个同样愚蠢的问题。比如:我没有手臂,也没有手掌,更没有腋下,要怎么用腋下发出放屁一样的声音?还有要求我表演穿衣服的。我给他们表演了,然后粉红色的蓬蓬裙卡在我头上将近五分钟,直到老师终于注意到我,才帮我拉到腰间。
“我生下来就没有手臂。”不断重复地说着这样无聊的话,我早就腻了,所以我开始瞎掰,编一些笑死人的原因。**次跟某个女孩说“我的手是被火烧掉的”之后,我有了这个超棒的爱好:编故事。看她眼睛瞪得老大,激动地尖声狂问“烧焦的手臂跑哪去了”,那一刻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后来大家常常问我:“嘿,艾玟,你的手跑哪去啦?”我会编出各种回答,然后故事越来越荒唐:在佛罗里达州的大沼泽**公园和鳄鱼摔跤,坐云霄飞车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件,玩高空弹跳时出了差错……我尽可能地编出可笑的故事,这样大家都知道我在开玩笑。
我和那些普通的孩子一起长大,从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在他们眼中,少了手臂的我一点儿都不怪,因为正如我之前说的,我一直都在同一所学校。
我从没想过爸妈会带我离开,更没想过他们会带我大老远地搬去亚利桑那州,还在八年级开学后没多久就转到了新学校。
我也从没想过我会拯救一个西部主题乐园,会在沙漠中表演,还会解开一个谜团。你们肯定会为我做到的事情惊叹不已,毕竟我没有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