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内特道了晚安,踮着脚走上楼,来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天气太热了,烛台上的蜡烛都融化了,弯成了两截。加内特把它弄直,用她带上楼的那根蜡烛把它点亮。外面的飞蛾看见光线纷纷飞向窗户,轻轻地用翅膀拍打着纱窗,用灵巧、纤弱的腿在纱窗上爬来爬去。小昆虫从纱网里钻进来,绕着火苗飞舞,不料被烧焦了。加内特吹灭蜡烛,躺了下来。太热了,连床单都盖不住。她满身是汗,感觉像盖着好几层厚毯子。她听着无力的雷声,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过了一会儿,她睡着了,梦见自己和杰伊坐着一条划艇畅游在辽阔的大海上。她正在划桨,感到热得要命,手臂酸痛。杰伊拿着望远镜坐在船头。“看不见一间农舍,”他不停地说,“一间也没有。” 深夜,加内特醒了,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静静地躺着,仔细地听。 雷声又隆隆地响起来,声音比傍晚的时候大得多。仿佛它不是在天空,而是在地面上,把房子都震得微微颤抖。然后,雨点慢慢地、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就像有人把硬币丢在屋顶上一样。���内特屏住呼吸,那声音却停止了。“别停啊!”她低声说。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接着大雨迅猛而响亮地砸向大地。加内特跳下床,跑到窗前。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就在她的眼前,许多分叉的闪电停立在地平线上,像一棵着了火的树。 她迅速转过身,跑下窄小的楼梯,来到爸爸妈妈的卧室前。她大声地敲门,然后猛地把门推开,高声喊道:“下雨了!雨下得很大!”她觉得这场雷雨就像是她送给他们的一件礼物。 爸爸妈妈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但这是真的。到处都是雨声,当闪电亮起时,可以看到雨水倾盆而下,银色闪闪,像瀑布一样。 加内特又奔下一段楼梯,出了家门。短短的五分钟里,世界就变成了一个狂暴而陌生的地方。雷声像大鼓,像礼炮,像七月四日的庆典,却比那些还要响。雨真大啊,就像大海整个翻过来了;狂风大作,刮得树木摇晃,树枝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闪电划破夜空,亮如白昼。加内特看到了低地牧场上的那些马,它们昂着脑袋,鬃毛随风飞扬。就连它们也看上去不一样了。 她听见妈妈在关窗户。加内特赶紧跑到杰伊的窗前喊道:“醒醒,醒醒!快出来淋雨吧!”哥哥一脸惊讶。“哦,天哪!”他说着,不到一秒钟就跑到了户外。 他们大呼小叫,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在草坪上跑来跑去。加内特的脚趾被绊了一下,一头栽进了大黄田里,但她毫不在意。仿佛她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开心过。杰伊抓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跑下山坡,跑过菜园。他们脚下打着滑,躲开了豆角架和卷心菜,精疲力竭地停在了牧场的围栏边。 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强光,加内特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传来了一声巨响,世界仿佛被劈成了两半。大地在他们脚下震动。这意味着闪电击中了附近的什么地方,而且离加内特很近。听到妈妈在门口呼唤她,加内特就像兔子一样向家里跑去。 “我们假装在跳求雨舞。”她辩解道。 “你们成了落汤鸡!”妈妈叫道,“你们俩身上都脏得要命,很可能会得重感冒的。”她手里的油灯映着她的微笑。她又说:“说句实话,我自己也巴不得这么做呢。” 现在房子里凉快了。风把窗帘吹进了加内特的房间。她换上一件干爽的睡衣,把毯子拉到下巴底下,听着外面的暴风雨声。很长一段时间里,雷声隆隆,闪电不断,然后雷声和闪电越来越稀疏,*后完全消失了。 但是大雨下了整整一夜,雨声不绝于耳,水沟的流水声、屋檐的滴水声、雨水拍打树叶的声音此起彼伏,水从阁楼的裂缝落入一个洗碗盆里,砰—砰—砰,就像有人在敲锣。 加内特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她仿佛听到:深埋在潮湿泥土里的树根在咕咚咕咚地喝水,重新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