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摩一生未了情
1
徐志摩和林徽因相识,是在由美转英刚入伦敦大学政治经济 学院那一年的岁末年初。
1920 年 9 月,为了从罗素学习哲学,他不惜放弃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头衔的引诱,与好友刘叔和一起买棹东下,漂过大西洋的 惊涛骇浪,去跟 20 世纪的伏尔泰,认真读一点书去。然而,让徐志摩没有想到的是,罗素被剑桥三一学院除名,已去中国讲学。 无奈之下只得入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师从拉斯基教授学习政治、社会学,攻读博士学位。
徐志摩在《吊刘叔和》一文中说,在经济学院饭厅里,经刘叔和介绍,认识了在该校就读的江苏籍学生陈源。又与陈源、傅斯年同住在“伦敦东南隅的陋巷,点煤汽油灯的斗室里,真不知有多少次借光柏拉图与卢骚和斯宾塞的迷力”,他们经常如一窜野火般论战,吵得不可开交时,“劈头下去了一剪冷水,两窜野火都吃了惊,暂时翳了回去。那一剪冷水就是通伯;他是出名浇水的圣手”。
这个陈通伯原名陈源,1896 年生于江苏无锡姚家湾村,十四岁时从上海南洋公学附小毕业,十六岁来英读书,修完中学后入爱丁堡大学,之后又进伦敦大学读博士。后来回国在北大任教时,
因以西滢为笔名与鲁迅论战而驰名文坛。
在伦敦,徐志摩通过章士钊和陈源,认识了英国**小说家、历史学家威尔斯,又经威尔斯认识了大英博��馆研究中国文学的魏雷和诗人卞因。他与魏雷时相过从,直到回国多年还保持着通信联系。
在伦敦的中国人中,他又通过陈源,认识了政坛名人林长民和他的女儿林徽因。
林长民是福建闽侯人,1876 年生,字宗孟,号双栝庐主人。 曾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和法律,回国后创办并执教福州法政学堂。辛亥革命后以福建省代表的身份参加南京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不久被选为**届众议员议员,任众议院秘书长兼宪法起草委员,拥戴袁世凯为大总统,后来又历任北京政府国务院参议、法制局局长;1917 年 7 月任段祺瑞内阁司法总长,11月辞职,自谓“三月司寇”。后转外交委员会任事务主任,1920年 4 月携女赴欧,被推为中国**代表,出席国际联盟总会会议。
大约在这年 10 月,徐志摩在林长民寓所见到了他正在圣玛丽(女子)学院读书的十六岁的女儿林徽因。她风姿绰约,让徐志摩如惊鸿照影,晕眩得不能自已。他不顾“使君有妇”,很快
陷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常常假借去见林长民,拉上陈源同去林的寓所,实则去看林徽因。林长民虽属长辈,但为人潇洒风趣,思想前沿,他与徐志摩都曾学社会政治,有许多共同语言,
因而一见如故,一老一少很快成为忘年交。
林长民也是“恋爱大家”,*爱闲谈风月,比如他与有夫之妇仲昭、与有“鉴湖三杰”之称的徐自华,以及“他一生的风流踪迹”,差不多都与徐志摩谈过。因而他对恋爱持开放态度。他
与徐志摩还假扮已婚和未婚男女通信,玩谈恋爱游戏。如果他是道学家人物,徐志摩一定不敢那么公开向他的女儿示爱。事实上,林长民也很欣赏徐志摩的才华,有时见志摩和徽因一起聊天和散步,还高兴地说他们是一对璧人。
林徽因后来在《悼志摩》一文中说:“我认得他,今年整十年,那时候他在伦敦经济学院,尚未去康桥。我初次遇到他,也就是他初次认识到影响他迁学的狄更生先生。不用说他和我父亲*谈得来,虽然他们年岁上差别不算少,一见面之后便相互引为知己。
2
林徽因,原名徽音,典出《诗经·大雅·思齐》,后为避免与上海一名男性作家林微音的名字相混淆,在堂弟林宣的建议下改名林徽因。她 1904 年 6 月 10 日生于杭州祖父林孝恂的寓所,
早年由大姑母林泽民发蒙读书,八岁随祖父迁居上海,入老巴子路(今四川北路)金益里爱国小学读书,第二年又随祖父迁往北京前王恭厂(今佟麟阁路光彩胡同),那里离她的父亲林长民
供职的参、众两院很近,不到三个月,祖父因胆石症病逝,后又迁南河沿织女桥西街,延聘某大先生读书。
十二岁时,与三位表姐同入西城石驸马大街路南(今新文化街路南 40 号,今已不存,1978 年盖成居民大楼)培华女中读书。 这是英国人创办的一所教会学校,1914 年创办,日本侵华期间停办,与贝满中学齐名。学校占地面积约一千五百平方米,两进二层建筑,雕梁画栋,十分壮观。因而引来许多达官贵人的女儿入读, 如同盟会会员,首届众议院议员陈家鼎(1876—1928)的女儿陈韵簧就曾在培华女中读书,后考入国立北京女子大学文学系就读。学生统一着装,蓝衣蓝裙,让路人十分照眼。1916 年克勤郡**改为太平湖饭店,就在它的对面,相隔一条马路,住宿客人还能听到她们上课的铃声,当时有一首《雁字歌》,常常从学校院落中飘出:
青天高,远树稀,
秋风起,雁南飞。
排成一字一行齐,
飞来飞去不分离。
宛似我姊妹兄弟,
相敬相爱手相携……
林徽因和三位表姐在培华女中读了四年,她中间到英国一年多不在,回来后又到培华女中复读直到毕业。
1920 年4月1日,林徽因随讲学的父亲赴欧游历,从上海启程,登法国邮轮 Pauliecat 去伦敦,5 月中旬抵达。先住在旅馆,后在伦敦西区阿尔比恩门 27 号租寓居住。8 月初,林徽因随父到欧洲多国游览,先后游法国、瑞士、德国、比利时等国,9月中旬再由巴黎返回伦敦。欧洲的秋天,绿肥红瘦。林徽因踏着一路风光,且看且行,领略了欧陆**次世界大战后的情形和社会生活。
9 月下旬,林徽因考入圣玛丽(女子)学院,那里离寓所不远,穿过海德公园便是读书的学校。10 月初,林长民又赴国联开会,林徽因送父至维多利亚车站,独自留在伦敦。那段日子,林徽因感受到有生以来*多的寂寞和痛苦,许多年后,她在给沈从文的信中说: 我独自坐在一间顶大的书房里看雨,那是英国的不断的雨。我爸爸到瑞士国联开会去,我在楼上嗅到顶下层楼下厨房里炸牛腰子同洋咸肉,到晚上又是顶大的饭厅里(点着一盏顶暗的灯)独自坐着(垂着两条不着地的腿同刚刚垂肩的发辫),一个人吃饭一面咬着手指头哭——闷到实在不能不哭!理想的我老希望着生活有点浪漫的发生,或是有个人叩下门走进来坐在我对面同我谈话,或是同我在楼上炉边给我讲故事,*要紧的还是有个人要来爱我。 这是青春期少女爱情的萌动。然而,当徐志摩真正闯入她的生活时,惊悚、矛盾、不可思议,甚至成为她的负累,但为时不久,她就为徐志摩火一般的激情所感动。徐志摩每次来总是给她带诗文图书和杂志,渐渐地二人来往也热络起来,他们不仅谈诗文和绘画,还谈英国**作家和文坛奇闻逸事,让林徽因的心和眼界开阔起来。
1921 年四五月间,徐志摩在狄更生先生的帮助下,以特别生的资格进入剑桥大学**学院,他与妻子张幼仪从中国同学会搬到距剑桥大学六英里的沙士顿乡下租屋居住。剑桥离伦敦百里之
遥,来去还要乘火车往返。热恋中的徐志摩,突然被张幼仪的到来阻隔了他与林徽因的交往,于是一份深刻的忧郁自然就占定了他。为了排遣这份忧郁,他只得靠时空通信对话,那样还不够,
徐志摩为了排遣心中的爱火,从此在剑桥大学写起诗和日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