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阿曼达·夏夫阿葡打开衣柜的门,把刚脱下来的雨衣挂到一个男孩身上。 她关上衣柜门,一屁股坐在床上。 跑上楼之前,阿曼达没有脱鞋子,两只脚湿答答的。不光是两只脚,她的袜子和鞋子全湿透了,就连鞋带也没能幸免。 鞋带的结又冷又湿,硬梆梆的,很难解开。她用手指去拉扯,却弄伤了指甲。结没有松开,指甲却要断了。 鞋带一直解不开,鞋子就永远脱不掉。她就得一直湿着脚生活,并且,得一直穿这一双鞋。阿曼达这个女孩是这样子的(正如她开心地告诉你的那样):她喜欢穿又脏又旧的运动鞋(因为这样的鞋子舒服。脏了也没也关系——本来就脏了嘛)。想不到这样的女孩子,某**也会想要换一双鞋穿。 阿曼达又想,如果脚长大了怎么办?学校里的肖特小姐给他们看过一个盆景:一棵像蒲公英那么高的橡树,委委屈屈地在小小陶盆里生长。 假如一直脱不掉鞋子,一生将永远被卡在小女孩的尺寸。这与陷身小陶盆里的橡树有什么不同?现在这个样子还好,十年过去呢?到时候还是这个身高可不是什么好事。坦白地说,那样子简直就是个废物。 必须脱掉鞋子。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阿曼达急切地拉扯湿透的结,还是拉不开。 过了片刻,她的手停下来,斜睨自己的脚,想一想,哼几声,嘘几下,又哼几声。 随后,阿曼达跑向梳妆台,动作迅疾如猫。她拉开几个抽屉翻来找去,接着“哗啦”一下把里面的物品统统倒在地板上,直到一把抓住要找的东西方才罢休。 “啊哈!”她大声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公主,刚好发现被绑在树上的龙,帆布背包里恰好装着需要的工具,于是她掏出工具拯救了落难的龙(工具是一把剑,或者一本关于解救龙的书)。 阿曼达坐回床沿,跷起一只脚放在膝上,拉起鞋带的结,用剪刀在绷紧的鞋带和鞋舌之间滑动。简单而满足地一割,鞋带断为两截。 大功告成!她猛地一拉,鞋带散落一地。阿曼达脱掉鞋袜,一把扔到角落里。 潮湿的脚趾获得自由,自在地扭动着。 片刻之后,另外一只鞋子下场一样,剪断鞋带后,被丢到同一个角落。 阿曼达拖着脚一扭一扭地回到床上。她的一双脚颜色苍白,而且潮乎乎的。她往脚上吹着热气,用羽绒被把脚拍干。 她——阿曼达·夏夫阿葡,可是个天才。这毫无疑问。还有谁能这么快找到如此简单的办法?要是文森特或者朱丽叶穿着湿鞋子回家(他们是她在学校的朋友),他们现在肯定仍然穿着湿鞋子。穿着湿鞋子两只脚真的好冷,太冷了,他们可能会得肺炎。 可是这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文森特和朱丽叶这样的孩子不会在星期六下午跑到雨中,专找*大的水坑踩水。就算他们去踩水了,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阿曼达!”楼梯下方传来喊声。 “干什么?”阿曼达喊回去一嗓子。 “你又把泥踩到地毯上了?” “没有。” “地毯上为什么有泥啊?” “不是我,妈妈。”阿曼达喊道。她滑下床,光脚踩到地毯上。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阿曼达把湿鞋子捡了起来。鞋子上确实有点泥——可以这么说,如果仔细看的话。 鞋子在指尖下摆动着。阿曼达就那么站了一会儿。如果妈妈进来看到她手里的鞋子,再看看鞋底上的泥,很快就会明白地毯上的泥是怎么一回事了。阿曼达必须除掉这双鞋,越快越好。 打开窗户把鞋子抛出去?太慢了。她本来可以把鞋子扔到床下,可她的床下面是大抽屉,没有“下面”,抽屉里已塞满了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