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藏海
寻找音乐学院的学生
一位父亲放下日进斗金的生意,带着独生女儿来到这座风景美丽的城市。
他们俩哪也不去玩,径直找到音乐学院,声称要寻找在此就读的一个学生。
这位父亲当着许多师生的面声泪俱下,说自己平时光顾了赚钱忘了关心正处于花季的女儿,以致女儿离家出走。好在她运气不错,正当她徘徊在水边犹豫不决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好心的音乐学院的学生,他的歌声及时地拯救了已经在旅店留下遗书的女儿,拯救了他们整个家庭。
这位父亲说自己深深地忏悔,现在终于知道生命中什么是*重要的了。他现在想做的,就是找到这个学生,他要当面感谢这个年轻人。他还想听听他唱歌,并出资为其做一张唱片。
音乐学院的领导和老师都为自己的学生高兴,他们让女孩描述学生的外貌特征,发动学生会、共青团、各专业、各班级寻找,并趁机在学院开展了一场大张旗鼓的“弘扬精神文明,以音乐拯救心灵”的活动。
一时间,学院上下都谈论着此事,都在猜测是你,还是他?被大家一致认为外貌特征相似的几位,却都矢口否认:不是,真的不是。因为事情是发生在黄昏,女孩对于恩人的形象也只是记得个大概的轮廓。
当地的媒体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题材,追踪报道了好些时日,那对父女在电视**泪的镜头很是煽情,甚至有**音乐人出来表示愿意接这单生意,总之沸沸扬扬很是热闹。但那个年轻人,千呼万唤不出来。主角不出场,这出戏也就很难演下去了。
此时年轻人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他怕别人认出来,自己会下不了台。
他在这座城市已经待了好多年,租的房子就在音乐学院的周边。他在此过着十分简单的生活,省下钱来拜师学艺,**的梦想,是能走进这所他心目中���艺术**。
可是他的运气不够好,每次总是差一点点没考上。当初跟他一起雄心万丈赶考的人,要么如愿,要么回家,只有他年复一年不改初衷。
那天傍晚他在湖边发现了这个女孩的动机,他说:我没法迫使你改变选择,但是,你能不能听我唱一首歌呢?
他没想到自己能唱得那么出色,比任何一次考试都要发挥得好,以至于后来女孩问他时,他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我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产生这样轰轰烈烈的后果,是他没想到的。
选择离开,原因不仅仅是担心自己被认出,更因为他忽然觉得没有必要考音乐学院了,他准备找一份踏踏实实地工作来做。不是吗?
沉默的音符
每当屏幕出现钢琴演奏的画面时,我不再像以往,只看到彬彬有礼的抚琴者和优雅的琴身,我认为自己窥穿了画面,遥感到一种沉默的感动,那不是音乐带来的。
这样的改变来自一次对朋友的拜访。那时,我正对朋友客厅中漂亮的钢琴啧啧赞叹,琴是为她儿子买的,虽然还没用过,但那闪耀的白键黑键似乎让我提前聆听到一种美妙,太美了,我止不住又赞叹。殊不知朋友却说,在没有调好音之前,再漂亮的琴也是徒有虚名,而恰好,朋友约好的调音师待会儿就来。
一个略显肥胖的男子进来,听说他是调音师时,我不禁有些失望,和朋友背地对他的称羡比较,他太不起眼了,这样的人也会“小有名气”?
不过,男子很快用他娴熟的动作证明了一切——调钮、绷弦在他手中一气呵成,尤其是他流露出的对琴的尊重,让我感觉他不是在调音,而是在爱抚他的情人。趁着我们好奇旁观时,男子还平缓地说,即使是漆黑一片,光凭感觉,他也能顺利调整88个键和200多个钮,他干这工作15年了。
喝茶休息时,我对男子的身世有了一定了解。儿时的他迷恋上音乐,本想当一名演奏大师的,命运却鬼使神差地让他干上了调试的工作,在为别人的演奏铺路。看得出,他的笑容很复杂,有苦涩有骄傲,像是个爱吹肥皂泡的孩子,看着他亲手调制的肥皂水被他人吹出漫天的缤纷,又感怀又迷失。
男子在临走前一个动作深深触动了我,他披上外套,又转身回来,掏出他的白手套,把钢琴腿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斑点轻轻擦掉,动作轻柔之极。
每每回忆那个细节,我都在思考关于梦想的问题,当夙愿终于离自己越来越远时,总还是有人在默默为别人的梦想成真而努力,他用自己的沉默去擦亮别人的光彩,那种感人的乐章是无声的、深沉的。
那只手
她叫王凤琴,大家都叫她琴娃,我初中时的同桌。
她是那样的娇美柔弱。*美的是那双手,特小,白嫩,柔软。我常偷看她的手,她就红着脸笑。为此我们有点那个了,幽会过一次,我说你的手没骨头,她就把头低到我看不到脸的程度,说:“那你摸摸,看有没有!”我终于摸了一回,就一回。
初二开学不久,学校停课了,全体学生有三个选择,一是拉练去北京,二是拉练去延安,三是参加“五七”劳动。琴娃对我说她要回家,不上学了。我不管,我报名去延安。她没回家,就在我们那个组要出发的那天,她找到带队的老师报了名,和我一组。
我们这个组的学生都是比较娇弱的学生,共12名,9名女生,3名男生,老师是教语文的王老师,*细心温柔的妈妈老师。路线和别的组相同,从终南山到宝塔山,走当年红军走的路,别的组10天到,我们可以15天到。我们都背着行李和干粮,水,路上找,干粮吃完找野菜。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
翻山越岭时,琴娃一直走在我后面,但不理我,撅着嘴。我也赌着气,拼命走稳,让她看看我的革命斗志。王老师好像知道什么,不时笑笑我,再笑笑她,不说话。
老天就像当年的蒋匪军,第二天就下雨,紧一阵慢一阵,围追堵截。我们晚上找山里人家,找山洞,白天不停地走,穿谷翻梁,一个个都摔成泥人儿了。我已经想哭了,组里我倒数第二,琴娃倒数**,紧跟看我。
第五天,出事了。
穿越一片野林时,我扭头不见了琴娃。就算方便也要给老师打个招呼的,怎么说去就去了。我没敢吭声,走得慢了点,等她归队。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明哥——”是在下方的坡底,琴娃的。
我扭头就往坡底跑,一下子摔倒了,翻了几个滚,被一棵树挡住了,我只好爬起来坐着往下挪。老师和同学们都连滚带爬到了坡底。一看,都愣了,琴娃大半个身子已被泥沼吞没了,也不叫了,呆呆地看着我,下陷得很快。
我哭叫着跑向她,但刚到坡底就跑不动了,两脚越陷越深,拔不动了,停下就下陷。腐叶铺盖的坡底竟全是泥沼!
老师大声喊:“凤琴你别动!同学们快解行李的绳子!”都哭了的同学们开始解绳子,有几个仍然呆着,吓傻了。
我还在发疯似的挣扎向前,琴娃的手朝我伸着,我的手朝她伸着……
“别过去!”老师在吼!
“别过来……哥……”
这是琴娃*后的一句话了,她已经被淹至鼻口,很快只剩头顶和一只手臂了……
绳子接好了,老师两条腿也全陷了进去。老师让同学们拉好绳头,她把这边绳头一次又一次抛向琴娃……但,琴娃看不见了,只露一只手了,那只手拼命地向上抓,一下,一下……绳子终于没能触到那只手。那只美丽的手,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沉没了,一点声息也没有。
老师和我也在危急中了,我只剩半个身子,老师陷得更深,平日文静柔顺的老师变得狂暴起来,吼我别动,吼同学们别哭拉好绳子,同时把绳头绑死在我的腰间,让同学们一起拉!
我和老师得救了。
我的心却陷入泥沼了,我看着那只手消失的地方,仍然伸着我的手,椎心泣血地哭,没命地哭,每一声都把我瘦小的身躯拉成折叠式的,上身与下身重合。老师不再吼,哭着让我哭,同学们抱成一团哭,疼痛,无奈,愤怒,迷茫……
一切平静之后,我不再想事情的前因和后果,也不再想什么对对错错,我只想那只手。
几十年了,那只手一直在我的心海中浮现着,那只拼命上抓着的手!这只手一直抓紧着并托举着我的生命,让我不断走进更深切的疼爱与珍惜,对自己对所爱的人,对这个本就很柔弱的人类。
石头很快乐
在一般人的眼中,石头就是石头:“它不说话、不唱歌、不生气、不兴奋、不做梦、不旅行、不期待未来、不挂念往事、不恋爱。它什么事也不做,只固执地想当个真正的石头。”众人的结论是:“石头真无聊。”
可是,可是呀,在漫画家几米的眼中,石头却是这样的:
“石头说自己的话,唱自己的歌;它生气时只有自己知道,兴奋时非常低调,做梦时不让你猜到;它用特殊的方式旅行,它当然期待未来,它也缅怀往事,它谈自己的恋爱,它做了许多奇特的妙事。”几米的结论是:”石头固执地只想当个真正的石头,石头觉得自己好精彩。”
看几米的漫画《石头记》,拍案叫绝。
曾有人指出,每一个人,都有三种面目,一是真正的“我”,二是别人眼中的“我”,三是为别人而活的“我”。
许多人,往往为了迎合别人的期盼,满足别人的要求,而“委曲求全”地在他人面前呈现出一个“面目全非”的我。他肯定不快乐,他被别人的看法牵制了,他被世俗的观念约束了,他不敢在世人面前活出一个真正的自我,因此,活得很累、活得很抑郁,活得很不痛快。
真正的那个“我”,可能不**,甚至,像石头一样,有着许多别人引以为憾的缺点,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彩,而活出这份精彩,便能有个酣畅淋漓的快活人生。
台湾**艺人杨林宣布挥别演艺生涯时,便曾引起一阵哗然。她平静地向众人说道:“我只是选择了一个让自己灵魂快乐起来、简单自在的工作罢了。在画画的世界里,我找到一种平静的感觉,这是过去在演艺圈一直找不到的。”前经纪人屡次想说服她:“拍个广告,十五分钟就可以赚十万,干吗不拍啊?”杨林生动地以“撒旦”两个字形容这种轻松赚钱的诱惑。她在她的画展结束那**,微笑地指出:一张画要画一至三个月,顶多只能卖几万元台币,可是。接拍广告,只要早上起床梳头、化妆、打扮美丽,对大家露齿笑,就有十万元台币了。钱如流水般进入袋子后,便去买**,吃美食,然后,骗自己这样活着还不错。实际上,精神的空虚,是别人看不到的。目前,她已将自己的轿车卖了.如果未来求学的经费不够,她连房子也会卖掉。她说:“我很快乐,快乐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许多重视物质欲的人眼中,杨林不折不扣是个傻子,可是,这是一个真正快乐的“傻子”。她深深地懂得,在短若朝露的人生里,只有把真实的自我释放出来,才不会辜负自己。
人,只能活一次。
“后悔”那一帖药,纵然服了又服,依然不能让你重活一次。
谁更快乐
有这么一对兄弟:哥哥是知名企业的科技带头人,弟弟是摄影师。
从小,兄弟俩就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个性:哥哥很会说话,很有领导能力,书也一直念得很好。弟弟跟哥哥念同一所学校,比哥哥低一个年级,压力一直很大,老师们都会说:“啊,你是谁的弟弟吧,你哥哥怎样怎样……”更糟的是,哥哥还长得比他帅。
不只在学校有压力,在家里也一样,他闯了一点儿小祸,妈妈会不经意地说:“跟你哥哥学学,你哥哥从不让我操心的。”拿了糟糕的成绩单回家,爸爸也会摇摇头说:“咦?你哥哥没怎么念书,成绩就碍好呀,书有那么难念吗?”
他不是不努力,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就是没办法赢得“你跟你哥哥一样**”的口碑。尽管有时他也感到许多委屈,可在心里还是以哥哥为荣的。
哥哥一直光芒万丈,考上明星高中,大学也念了**志愿。而他竟然连一所公立高中都考不上。
爸爸说:“好吧,家里只要有一个人念大学,我就不算辜负老祖宗了。”没过多久,他便选了他**感兴趣的职高美工科。
哥哥又念了硕士、博士,进入一家电子公司,成为科技新贵,让父母引以为荣;他职高毕业后发现自己对摄影比较有兴趣,就应聘了几家公司,变成一个摄影师的助理。爸妈对于他,好像形同“放弃”似的,只要他“现在可以养活自己,将来可以养活妻小”就好了。
后来,他当上了某电视公司的摄影记者,每天为了追逐新闻,四处奔波,很少和哥哥联络。有**,哥哥忽然回到家来,对他说:“喂,爸妈要拜托你照顾了,我辞了职,想到法国去学现代艺术。”他很诧异,哥哥说:“前一阵子,我因连续加班而昏倒,被同事送到医院,差点儿‘过劳死’。人生有限,我不能一直没有自己。我想了很久,要‘为自己活’,选择一条我真正想走的路。”
啊?他听得嘴都歪了。哥哥的梦想是学现代艺术?
“为自己活?难道,英明的哥哥、不可一世的哥哥,不是在为自己活吗?哥哥那么**,一直有许多选择的机会,不是吗?”
“不,我一直活在别人的期望下,没办法做我自己。”哥哥说,“我一直很羡慕你可以念美工科。以前看你在赶美术作业时,我都一边在念教科书,一边在嫉妒你!你真好,可以选择自己的兴趣。你那么自由,那么快乐。”
听了这话,他三分骄傲,七分心酸。
“原来,不被注意,有不被注意的舒适和快乐。”他想,“我一直是在他的阴影下乘凉,却只会抱怨他遮住了我的阳光,并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存在,我才没有被晒伤。”
蜘蛛清网
*近我的腰病又重了,刚起来没几天,又开始卧床休养,心里十分丧气:今年是我的灾年吗?房贷是要还的,老父亲的病更是要治的,孩子还小,需要管教……而我工作也撂了,家务也照管不了,每天三大碗的中药,不喝也得喝……生活真是一团糟,糟透了。
先生把我扶下楼,说,走,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我跟他来到一处小树丛,里面结着一张大蛛网。他从旁边的狗尾巴草上摘一粒草籽儿撂到网上,有只蜘蛛马上跑了出来。估计它躲在暗处,一只脚搭在丝上,守网待虫呢。结果令它失望。它捧起草籽儿咬了咬,原来不是虫子,就举起来往后一扔。我看得有趣,扑哧笑出声来。先生又捻下好几粒草籽儿,往网上一撒,蜘蛛一
通紧忙活,一个一个地咬过去。咬一个,不是,一扔,咬一个,又不是,又一扔。一会儿的工夫就把网上的草籽儿择干净了,然后又回到洞里,继续守网待虫。
先生很坏,捋了一大把草籽儿,往网上刷地一扔。蜘蛛闻风而动,一看整张网上都糊满了草籽儿,自己的家被搞得一塌糊涂,有点儿丧气,待在那里好长时间一动不动。我以为它要转身回洞,把这张网弃之不用,没想到它的举动匪夷所思。只见它爬到网的**,几只脚紧紧扣住网,开始一上一下地振荡,刚开始幅度很小,后来渐大,如同摇筛,甚或如在海上掀起的狂风巨浪。网上密密麻麻的草籽儿,大部分都承受不住晃荡的力量,掉下来了,剩下的草籽儿零星粘在网上,它又开始故伎重演,抱起一个一扔,再抱起一个又一扔,一会儿工夫就把自己的家清理得干干净净。我看着蜘蛛,不说话。惭愧,我不如它。它不仅能够把错综交织的丝线结成一张漂亮的网,而且能够把粘在网上的杂质聪明地清除。我这张网却收得太紧,不再是生命展开的平台,反而成了束缚生机的绳索。父亲有病,看就是了;我有病,养就是了;房奴当上了,也可以当得很快乐;孩子一日不辅导,她也未必就不晓得上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