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学名著《艺术与现实的审美关系》,对于现代美学理论构建的价值是巨大的,不过它在中国二十世纪后期“实践美学”鼎沸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他提出了一个迥然不同于流行的黑格尔美学的美本质观点,主张“美是生活”。不管这个观点如何令人耳目一新,由于这篇论文篇幅比较简短,还没能形成较为完备的理论体系,与黑格尔《美学》那样有一个庞大哲学体系支撑的美学理论在体量上就不具有**性。“美是生活”作为一个比较“单薄”的观点——哪怕是一个重要观点——要挑战一个庞大的理论体系,似乎显得力度不够。而且,这是车尔尼雪夫斯基写的一篇硕士学位论文,在当时俄国的社会文化、意识形态环境和他个人的社会、经济条件下,车尔尼雪夫斯基还来不及对他的这个观点深入思考,做成一个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难以用这样简短的篇幅把批判对象庞大的理论体系的所有环节逐一清理。所以,不少读者在已经熟知并已间接接受和运用“黑格尔美学”的背景下,面对车尔尼雪夫斯基新的美学观,虽然可能眼前一亮,但打量一番,又不屑地一笑,回到原来的理论领地享受尊敬去了。 但是,车尔尼雪夫斯基凭着极大的理论勇气和政治勇气所提出的,确实是一个全新的理论观点。这个观点不是一个细枝末节上的点缀性、精细化、补充性的观点,而是一个可以作为一个新的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的崭新思想,它的理论张力和学术品质非一般的微末的观点**。他对这个观点所做的驳论准备和理论证明,真实有力,直指论敌理论核心的软肋。这么些年我们的美学一直走不出黑格尔美学的光晕而发展迟缓,重温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这个观点,看看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言是否真有道理,也许能帮助我们建立起真正解决审美实际问题的美学,建立起真正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的美学。 还有一个让我们未曾足够重视车尔尼雪夫斯基美学的原因,可能是两种语言的“翻译”距离产生的。在俄文中,“生活”的字母拼写是жизнъ, 这个单词同时也有“生命”的意思。在俄文里,所谓“生活”,就是人的生命的活着。所谓人的“生命”,就是生活着的人。读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是生活”,我们本来也应按照俄语的本义同时想到“美是生命”。可是我们受缚于翻译规则和汉语习惯把“生活”和“生命”这两个词单独使用了。翻译家把它翻成了“美是生活”,我们往往局限于汉语中“生活”这个词的本义来理解它。所谓“生活”,就是人为了活着所进行的生命活动。我们日常的饮食、游玩、阳光、空气、风花雪月,皆为“生活表象”,不会深入想到“生命”本体和本质,这在很大程度影响了对“美是生活”这个思想的理解深度。如果从“生活”下沉到“生命”,从жизнъ这个单词的双重内涵来理解美的本质——即立足于俄文的本意来理解美的本质——既不忘沉甸甸的“生命”,又联系生动活泼的“生活”现象,就不会有这样轻飘浅薄,让人怀疑其真理性的感觉了。现在,我们不妨在阅读中把汉语中的这两个词:生活—生命,紧密联系起来体验一下,也许会有新的发现和评价。因此我把本导读的题目称为“生活与生命的变奏”。 车尔尼雪夫斯基为什么会想到用жизнъ(生活—生命)这个词来给美下定义呢?这会不会与他的生活阅历有关,亦会不会与他的思想批判继承有关?我们先看看他的成长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