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可以进入博物学世界 中国人民大学位于海淀区双榆树,清华大学位于海淀区东升镇,北京大学位于海淀区中关村。快速现代化进程中,这些“小地名”还保存着一丝博物记忆。 走进北京大学的东门,逸夫楼前小广场有一株古老裸子植物“宽孔异木”的硅化木,一种已经石化的树干。它原来生活于1.2亿年前的早白垩世(K1),树龄在千年以上。每次瞥见它无声无息地埋没在一片横七竖八的自行车阵中,心中都涌起一丝疑问,谁是地球的主人? 一亿年前,我们在哪里?根本没有我们。 当然,这不是*早的植物。1990年中国学者在黑龙江发现距今1.3亿年的一些花化石和花粉化石,说明当时被子植物已经相当繁盛。1996年在辽宁北票发现了“辽宁古果”,距今1.45亿年,那是当时发现的*早的被子植物化石。1998年孙革教授在美国《科学》杂志发表封面文章《追索*早的花——中国东北侏罗纪被子植物:古果属》,引起国际学术界广泛关注。在植物界,现在占主导地位的是被子植物,之前是裸子植物和蕨类植物,如今三者并存着。志留纪(S)、泥盆纪(D)时期就已经存在蕨类植物,距今已有4亿多年。 大众传播中经常提植物王国(vegetable kingdom),其中“kingdom” 按理说应译作“界”而不是“王国”。本书谈植物(plants),作者不打算按教科书的方式讲述,也不承诺系统介绍植物学任何一个分科的知识,只希望所提供的内容对读者而言是有趣的,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新鲜的。读过此书,读者如果能有一种博物情怀,更多地看一眼周围生长的植物,关心它们,作者就很满足了。 商品经济草创的年代,人世间竞争激烈,多数人利用尽可能多的时间练手艺、才艺,无暇关注自然,很少留心周围的植物。人们或许经济上宽裕了,甚至小康了,但也因此失去了许多乐趣。如果只有成年人如此,也就罢了,麻烦在于广大青少年被卷入恶性竞争。《消逝的童年》不仅仅是波兹曼(Neil Postman,1931—2003)一部书的名字,也是许多人的切身经历。 有一次我被邀请到北京西单图书大厦为读者讲“博物学的历史、现状与未来”,提前到达十多分钟,便在楼下粗略数了数那里的植物,约17种(植株较小的不计入),简记了它们的名字。讲的时候,我问大家谁能说出楼下生长的五种以上的植物名,给予奖励,奖品是一只漂亮的皂荚(我带了三只皂荚和五粒苏铁的种子)。非常可惜,当场长幼三十多人无一人能够获奖。讲解中,我展示了随身带着的约30种北京常见植物的彩色图片,谁能说出其名字(俗名即可),就可以拿走那张图片,而且允许大家商量,但*终仍然剩下十多张。 这并不算奇怪。我见过博士生在野外指着高粱叫玉米的。有一次乘坐公共汽车,由北向南经过海淀区圆明园东路(在清华附中门口),一女孩对男朋友大讲窗外的杜仲(杜仲科)有何**价值、该如何保护等等,说得有鼻子有眼。而她手指的却是洋白蜡(木樨科),窗外压根没有一棵杜仲。小伙子听得津津有味,且略现自惭形秽之态。 当然,不认识植物,也是正常的,也一样可以爱护植物。但是,有经验的人一定会郑重地指出,知道名字与不知道名字有本质上的差别。不知道名字时混沌一片,知道名字便豁然开朗。植物的名字是“敲门砖”,知其“芳名”,便会更深入地了解它、爱它。在信息网络时代更是如此,名字是重要的检索词、关键词。 植物种类极多,中国高等植物有3万多种,坦率地说没有人认识其全部,但确实有人认识许多,我非常羡慕那些认识很多植物的人。北京便有 植物约2000种,读者朋友你认识多少呢?认识植物有各种图书讲解窍门,如今也有了实用软件。但是,关键是要有兴趣。一位美丽的姑娘进入你的视野,*终你甚至想娶她,但一开始你得结识她,知道她的名字。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你对她感兴趣。对于植物也一样。 部分读者可能有顾虑:植物和植物学太高深,觉得自己玩儿不了;还有一些人觉得名字一大堆,不认识也罢。这两种态度都不正确。我们是在博物学的层面而非自然科学的层面接触植物。前者博物学恰好没有门槛,后者科学的门槛很高。不夸张地说,人人可以进入博物学世界。还是那句话,需要的只是兴趣,如果它可以算作“门槛”的话。对一些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门槛”,因为他永远难以超越习惯。 (摘自《草木有本心:生活中的博物学》**章《小院留芳:燕园四院的植物》,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