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的冒险 1. 猫咪苹果和泰勒•塞雷娜•托马斯 “奥利维亚,我*喜欢你了。 ”我在学校储物柜的镜子上,用唇膏写下给奥利维亚的留言。我边哼着流行歌曲的片段,边咣当一声把柜门关上。 “Shake it off,shake it off.(毫不在意,毫不在意。)”这是我喜欢的一首歌。与我同名的歌手,唱出了我的心声。想把一切都抖掉( shake off)的感觉。
今天没能和奥利维亚一起玩。奥利维亚必须去她母亲的店里帮忙,她母亲经营着一家纽约知名的时尚品牌店。所以这个点我只能自己回家。
我像往常一样尽全力长跑。只要我一跑起来,就特别满足。一直跑下去的话,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产生一种陷于黑暗之中的感觉。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宇宙中被放逐的流星,孤独步步紧逼,只听到自己心头的鼓动声。一旦认真倾听心跳,其余的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但是,正因为我想知道我的心在说什么,所以我更要奔跑下去。我加入田径队是在爸爸出事之后。那段日子,我无法踏出家门,和妈妈一起屏息于家中。我们俩远离社会,隐藏起来。一段日子过后,我一从洞穴般的家里走向外面的世界,马上就开始奔跑。但是,因为今天是星期三,田径队休息。我要不要跟我养的猫咪苹果一起玩一会儿呢?给猫咪取名为苹果,是因为我特别喜欢苹果。我平时总吃苹果。一到午餐时间,就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在裤子上擦干净后,边走边啃起来。苹果吃起来脆脆的,吃剩了就抛到地上。秋天的味道。脆脆声是秋天的声音。是踩着飘落的树叶或苹果,还有霜,发出的声音。
我和他人没法很好地交流。可能是独生女的原因,也不和朋友一起玩。我觉得旁人很可怕,我想与周围的人保持距离,于是特意板着一张脸,与谁都不想搭话。但是,奥利维亚除外。奥利维亚和我都是话特别少的人。我们只想互相待在对方身边而已。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总是待在一起,相互理解。我大致知道奥利维亚在想什么,而奥利维亚也总能感应到我的想法。我们居住在一个特别小的世界里。我俩都觉得这样的关系很舒服。奥利维亚一知道我要加入田径队,就说她也想加入。此后,我俩便一起跑步。我们之间不需要语言。每天一心扑在跑道上,一直奔跑着。
说起我小时候的玩伴,包括我养的一只猫咪和一个名叫“茱伊”的我想象中的朋友。给茱伊起名的人是我。我一看到茱伊的样子就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年龄与我相仿,有一头像我妈妈一样烫着卷的金发,皮肤白皙,总裹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我跟妈妈说起茱伊后,妈妈感到特别担心,把我带去看儿科医生。从此以后,我跟任何人都不再提起这位想象中的朋友,因为会被当成奇怪的小孩。上小学之前,我每天都跟茱伊一起玩。有**,茱伊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的记忆,只断断续续地残存着。但是我总时不时地想,好想跟她再见一面啊。那个孩子到底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呢?是住到别的小朋友的想象中去了吗?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
我对男生不感兴趣。说起来都觉得特别麻烦。我并不是讨厌男生,但约会或是聊天,抑或是成为男女朋友,都让人厌烦。我不用网络,也没有社交平台账号。
我同奥利维亚和妈妈联络基本上都用普通手机。我仿佛是一辈子都没摸过智能手机的老人。
社交平台这东西,*好不要特意去使用它。因为那里没有真正的友情。为什么必须在社交平台上成为朋友呢?总之我觉得陌生人很可怕。我姑且有一个脸书的账号,用假名登录,只为了群发圣诞祝福而已。我很了解社交平台的危险性,会有陌生人写上饱含恶意的评论进行攻击。带着赤裸裸的敌意,夹杂着厌恶感的恨意向我发泄而来。每每刷新网络时,总觉得内心的坚强在不知不觉中被夺走了。所以,*好的预防方法,就是无视它。
妈妈每天都要刷新网络。我说还是不看为好,但她对我的忠告总是充耳不闻。明明不刷新就不知道,可妈妈并不明白这个道理。社交平台真的特别可怕。在那里交的朋友与在想象中存在的朋友是不同的,他们是没有实体、没有名字的一群人,里面可能有带着恶意的人。在网上发表评论,就好似在一堆人面前裸露身体。这种事情我完全无法理解。
以前,我有一个被校长执行了退学处分的同学。她把她与男朋友发生初次关系的事情发到网上,结果变成了众所周知。明明不用发帖,只发信息就好了。但是,刚刚小学毕业的我们,怎懂那些规则?在一句话后面添油加醋,大家觉得这样非常有趣。可流言一旦传开,就无法更正。所以,与个人隐私相关的一切,我都不会记录在网上。
我同奥利维亚心心相印,不发那些也没有关系。在她身边我觉得很安心。爸爸去世后,我经历了太多太多过分的事情。学校里孩子们之间议论纷纷,但所讲的大部分都不是实情。然而,我连说句“你们弄错了”之类的澄清的话都不能。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也对我恶语相向,对我们毫不客气,无情地攻击,我真不知道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好。爸爸的死被打造成了“丑闻”。一家人连为爸爸的死而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我们还要在网上被说成是冷酷无情的杀人犯。
从那以后,我除了和奥利维亚聊天,就不再使用网络了。网络是用来检索学习资料的,不是用来传播流言、攻击他人的。背地里造谣中伤之类的,我根本不想看见。时至**,在电脑里输入爸爸的名字,可能仍会看到许多有关爸爸的谣言,但也有可能他已经被彻底遗忘了。不知多少次,陌生人造谣有关我的家庭或有或无的事,令我深受伤害。
我已经不在电脑上刷新网络了,因为不想受到更大的伤害。电脑这东西,不再用就可以了。既然不喜欢那种经历,不使用那个工具就可以了——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三年前,我开始意识到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讲人家的闲话。由于遭遇过真正的恶意,我在学校很少讲话,即便张口,也是简短了事。因为除了奥利维亚,我谁都不能相信。
我的名字是泰勒•塞雷娜•托马斯。十五岁,刚上初三。家住纽约郊外。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已故的爸爸买下了那套房子,此后我就一直住在那里。爸爸是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出车祸去世的。慢吞吞行驶着的爸爸的车,被正在追捕犯人的警车超速追尾了。警车撞上爸爸的车右侧,爸爸控制不住方向盘,车身边旋转边向路边的大树猛撞上去。这件事成了本地的大新闻。
爸爸任职的证券公司与政府相关人员进行内幕交易一事,在事故发生前就已经报道了。政府里的某个人从证券公司那里购买了新股票。事故发生后,爸爸被说就是泄露情报的那个人。包括警方侦查人员在内,许多人都怀疑爸爸是不是和那名被称作“关键证人”的客户有关系。而那件事又因为与一名女性扯上关系,变得越发糟糕,越发扑朔迷离。社会对这种事件很反感。富人用不正当的手段赚钱是不可原谅的。唯独一件事我能光明正大地讲,那就是爸爸在情报泄露这一点上是清白的。不久,侦查人员追查到公司另一名销售人员很可疑,那个男人自首说是他把情报泄露出去的。但在真相大白之前,包括媒体在内的许多人都在怀疑我们,认为爸爸就是犯人。爸爸所有的银行账户都被冻结了,因此我们不得不去跟妈妈的弟弟埃尔顿舅舅借生活费。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侦查员和媒体穷追不舍。明明一开始是可怜的受害者一家,却冷不防地,被当成了犯罪分子的家人。
在事件平息之前,我们连普通生活都过不上。我和妈妈还免不了被陌生的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虽然为我们家服务的律师会保护我们,但他这么做是工作使然,而不是出自他个人对我们所抱有的同情。我们平静的生活突然发生了变化。数都数不清的记者涌来,把我们当成新闻素材。为了取得**报道,有媒体甚至给我们递来写着我从没见过的巨大金额的支票。记者们还自作主张地跑到我的好朋友奥利维亚的家里,想要打听我们家人的消息。我以为跟这件事有关系的那位女性应该会接受媒体的**专访吧,然而并没有。她一定是避开了媒体和官员。
爸爸过世后的一段日子里,舅舅给予我们一家经济上的帮助。不过,舅舅并不是因为担心我们,而只是担心外界对他的评价和他在同族中的信用。事故过后两年,我们终于胜诉了,警方向我们支付了巨额赔偿金。但是,爸爸去世了,我们家变成了单亲家庭。
我与苹果的相遇是在两年前,在爸爸去世之后。那是在学校的课外活动中访问保护流浪猫的猫咪之家的时候。苹果有着茶褐色和白色的长毛,左眼是金色的,右眼是蓝色的。在那里尤其引人注目,容貌也与众不同。长着白毛的额头上,有些地方零星散布着深灰色斑点,十分有趣,仿佛额头上漂浮着小岛似的。两颊胡须的周围也有斑点像长了灰色胡子般地蔓延开来,宛如一头毛发浓密的牛,抑或是像绅士般陷于沉思的小丑。它是苏格兰折耳猫的杂交品种,两只耳朵向脸部耷拉着,圆圆的,似乎特别柔软。很奇怪,与普通的猫咪不一样。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可爱的猫咪。
在暗处会一闪一闪发着光的苹果的左眼,直到现在偶尔还会让人怦然心动。而且,它是个非常温柔、爱撒娇的孩子。它的身体也很软和,跟我之前养过的猫咪完全不同。之前的那只猫,是只瘦瘦的身材小小的猫咪。与泰迪熊似的苹果完全不一样。
我一脚踏进猫咪之家,就与这个孩子看对了眼,好似彼此一见钟情。我觉得这个孩子选择了我当它的新主人,正缠着我把它带回家去。眼神对上的瞬间就离不开了,于是我向妈妈请求道:“我想养它。”妈妈说:“我们不是不再养猫了吗?”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妈妈养过一只猫咪,十七岁死掉了。因那只猫咪的离开而感到悲伤的妈妈,发誓今后再也不养宠物了。我至今仍记得猫咪走后妈妈那悲痛欲绝的样子。我甚至一度以为是不是连妈妈也要跟着一起去了。妈妈流着泪,一个小时一动不动地抱着早已冰冷的猫咪。但是,在我说我要养自己的猫咪后,妈妈却觉得可以重新考虑看看呢。这时,猫咪之家的女店员说道:
“啊,如果你能成为这孩子的主人,我会感到非常高兴的。这孩子长相出众,非常有人气,但它与谁都不亲近。让这孩子表现出兴趣和爱意的,你是**个。它在选你做主人呢。虽然不知道它确切的年龄,但照兽医的说法,这孩子差不多一岁左右哦。猫咪认真照顾的话,也有活二十年的。在这孩子走完一生之前,请一定要好好照顾它哦。泰勒,还有莎拉,你们可以做到吗? ”
我们点了点头。于是,把那只猫领回了家。我给这孩子取名为“苹果”。
我盯着苹果的眼睛,一点也不会觉得厌烦。苹果总是懒懒的,大多数时间似乎都在睡觉。眼睛只睁开一半。蓝色眼睛和金色眼睛,无论哪只都像水晶似的反射着阳光。蛋白石般的眼白里,因光的折射而产生摇摇晃晃的变幻,仿佛在窥视豪华的万花筒似的。说是蓝色,并不是单一的蓝色,而是混合着绿色、藏青色、黄色,好似闪耀的宝石。金色的瞳孔里也浮现出多种颜色。橘色、绿色、红色、褐色、黄色等混合着,形成多层颜色叠加的深邃。苹果的双眼在阳光温和的照射下,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微风袭来,吹散了空气里残留的喧嚣。
苹果是一只性格温和,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但其实非常聪明的母猫。自从被我领回家,苹果就停止不住对我的喜爱,一心一意地爱着我。它一定是感受到了我对它的恩情吧。每当我和妈妈发生争执,苹果就显出非常担心的样子,开始叫唤,在我的身后奔跑追逐。我如果把门关上,它就会挠门,聒噪地喵喵叫唤着“让我进去嘛”。我发觉苹果无论什么时候都和我待在一起。我哭泣时,它坐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地注视我,心想: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呢?我们俩并排坐在窗帘拉开的窗前,彼此凝视着。
“苹果,你啊,真是只有着狗狗心的猫咪呀。 ”
我经常跟苹果说悄悄话。只要和苹果在一起,心情就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