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一盏玉兰花状吊灯洒下幽暗的灯光。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持续发出单调的机械音。 巨大而可怖的玉兰花状阴影倒悬在墙上,摇摇欲坠,如同一具浮尸。 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女子惊怖的面容,目眦欲裂的眼睛从黑发间露出,那是身处地狱之���的眼神。如果不是她的嘴被布条塞住,此刻发出的必定是凄厉的尖叫。 然而逼仄的房间里沉闷无声。只有喉咙咯咯作响,直到血沫堵住了气管。 后的少许意识回到了傍晚的车厢,黑影从起点站开始已经紧随在她身后,如同摆脱不去的噩梦。 她眼前的世界开始被瞬间弥漫的血红色淹没。 眼珠跌落在地滚了几圈,终于停在角落。 破碎的玻璃体中映出了刀刃的凶光,远处的黑影不疾不徐,以神经质般冷静而颇具威压的步态朝女子逼近。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拆卸的玩具。 滴答声变得更为频繁,原来在钟表的走针音下,有另一种汩汩跳动的声音。是鲜血在持续不断地淌下。 滴答,滴答—— 一 宝康里是个安静的地方。曲折的里弄四通八达,多为独门独户的石库门住宅,居民颇杂,倒也互不打扰。与南京路的珠光宝气迥然不同,挤挤挨挨的亭子间里,多的是贩夫走卒、暗门私娼与落魄的文人政客。上海滩到处是冒险家和投机者,少有人看到被浪头冲刷下来的穷苦人,寄身在这方狭窄地界当中。 此时天光刚亮,一线清冷的暖阳,为这条寻常的弄堂平添了几分安详与静谧。披头散发穿着便装的妇女纷纷走出家门,人手提一只印花痰盂。她们照常东拉西扯地寒暄几句,却见到巡捕房的黑色警车遽然停在巷口,猛地扬起一阵令人鼻痒的尘土。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侧脸的轮廓如同斧凿般深邃,朗星似的双目,射出深沉而犀利的目光。一丝不苟的西装三件套与圆顶礼帽,显示了他的身份与身后的普通巡捕不同。他们叫他探长。而如果谁看过本月的《晶报》头版,就会见到与眼前男子一般无二的黑白照片,印在旁边的头衔便是——神探华良。 另一个男子却是骑着摩托来的,手脸白净,加上那副不知疾苦的天真张扬神色,一看便知是哪家的小少爷。只见他长腿一跨,跳下摩托,叼着一只没有烟草的烟斗,伸手揽上了华良的肩膀,“华生,今天是什么案子?看来又是我福尔摩斯·莫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只有在被称为“华生”时,华良风雨不透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周围一班警探面面相觑,全巡捕房,谁都拿这个不着四六的二世祖莫天没办法,即使是神探华良也不能免俗。不如说,作为莫天的搭档,他才是受害深的那个。 走近报案人所说的地址,华良的眉头皱得越发紧蹙,他低声说,“血的味道。” 莫天还未听清,他只看见华良掏出黑色细羊皮手套,谨慎而迅速地戴在了双手上。 在普通居民的印象中,有巡捕房的地方就有纷争与凶案。巡捕房是与不祥二字挂钩的。他们远远避开这些个瘟神,眼神暗飞,往后瞄上几眼,心道不知今天倒霉的是哪家哪户。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