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寒气逼人,哈气仿佛顷刻间便凝结成霜。一位即将百岁的老妇人,溘然长逝。 老妇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前几日还在向邻居抱怨儿媳对自己爱理不理。一大早,儿媳进卧室帮她开窗换气时,发现她躺在用了几十年的被褥里已没了呼吸。 守夜和出殡,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葬礼上年轻的来客都已五十九岁,大家对这套法事早已驾轻就熟。意料之外的状况,只有一个——从老妇人过世前一晚开始下起的大雪使得灵车姗姗来迟。 这不过是个普通老妇人不足为奇的自然死亡。然而,事后回溯起来,人们不约而同都认定那是一切的开端。 老妇人一辈子不曾离开过“蓑石”这个山沟沟里的小村庄。这一带的居民平均年龄与日俱增,蓑石的衰落比别的村子尤甚,眼看就快人烟渺渺绝墟落了。沿着弯曲的山路蜿蜒而上,翻过山岭就能看到这个有着二十来户人家的村庄。此时,村子里只剩不到一半的房子还有人居住。 葬礼结束才一个星期,终也没能和死去的婆婆冰释前嫌的儿媳便悄然离开了蓑石。而曾经和老妇人是小学同学的一位老爷子,像是追随着死者般也突然离世。村里另一位老人,被儿子媳妇好劝歹劝,搬去了城里同住。还有一位老人,一日被家中厨房的门槛绊倒,摔成了骨折。人们清了两个小时的雪,救护车才好不容易开进村子,而老人从此卧床不起。 冰雪消融,又是一年春天。迎面的风,已不再凛冽刺骨。住在这里的后一对夫妻也搬离了村子。曾经口口声声说故土难迁,死也要死在老屋的二人,终还是难以忍受渺无人烟的孤寂,决意离开。于是,整个村子就只剩下行动不便的那一位老人。这位老爷子,已经八十一岁了,无依无靠,身边也没个亲人照料。 一日,派送市政府通知的邮递员发现这位蓑石村后的居民倒在了自家大门口。屋子的横梁上垂着一根断裂的绳索,他的脚边掉落着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字:“活着只是别人的负担,我不如就此了结这毫无意义的人生。”上吊失败之后的老人无意再度寻死,搬去了市镇上的养老院。凭着拿手的老歌,老爷子成为卡拉OK的红人。 自此,这个村子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