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风带之翅 北极是一片海——北冰洋。这片海是真正的“地中海”,被周边8个**的领土和领海环绕。半年冬天,黑夜笼罩北冰洋,大洋结起厚厚的坚冰。半年夏天,太阳在天边环绕北极运行,投下吝啬但无比宝贵的阳光,融化了近岸的冰层。 凡是人能够踏足的地方,都是冰,大片的冰。厚的地方可达6米,上边覆盖着皑皑积雪。行进主要靠滑雪和狗拉雪橇。但你如果以为北极仅仅是如此,那就大错特错了,一旦凿开冰层,苦涩的海水便会涌出来。 每只狗都有自己的名字,就在它们的脖套下方,挂着一个牌子。要记住每只狗的名字,甚至是个性,还有每只狗搭配的位置。 大家只匆忙学会了驾狗的口令,就上路了。 彭先平是队伍中体力差的人,把行李精简到了少:餐饮具、药品、小型仪器和一件薄薄的羊毛衫。 罗盘在这里不起效,只能依赖太阳。然而只有在天晴时,太阳才会使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变得层次分明。如果阴天,天空将与冰雪浑然一体,仿佛在牛奶里混沌前行。这时驾驶狗拉雪橇也会变得格外困难。 爱斯基摩犬10只一组,每两只一组套在一起。每天早上套好套索,它们都拼命试图奔跑,有时套索还没捆好它们就已经拖着雪橇跑了。如果还没奔跑,它们就仰天长啸,那意思是:我要跑,让我跑!头狗一跑,其他的狗也都跟着跑,那极强的奔跑欲,似乎代表了在任何酷烈环境下都无法抵挡的生命力。 向导说,一定要让它们和固定的搭档绑在一起,否则你一定会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两只头狗分别叫雷欧力和酷拉。 彭先平其实并不能分辨狗和狗之间的区别,爱斯基摩犬都长得体型高大,皮厚毛长,因为有狼的基因,所以也会像狼那样嚎叫。 次驾驶狗队,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酷拉。 那只头狗并不回应,只是昂起头,向他瞥了一眼,酷拉的性格有些高冷。但雷欧力正好相反,见了人就热情地扑上来。 有**,彭先平把后边一只叫西索的狗换到雷欧力身边,没想到雷欧力和西索咬得头破血流,一路上光是帮它们劝架就累得半死,他只得又把位置换了回来。 每当喊起:“前进——hap!hap!”酷拉和雷欧力便先奔跑起来,紧跟着的两只狗是负责协调前后狗群方向的,也就是服从酷拉和雷欧力,同时协调更后边狗群。 但即使如此,操控狗驾驶雪橇,还是像用平板车拉着一车煤走山路一样危险。 北冰洋有一双永不知疲倦的手,撕扯、蹂躏着冰。冰原并不平坦,冰脊是洋流得意的作品,在这片冰原上,站着、坐着、卧着、蹲着的是千姿百态的冰脊。若你见到矮小的雪丘会松一口气,那么它定然让你大惊失色。在风改变和雕琢着雪时,如同沙漠里的尘土那样,慢慢卷地而起,润物细无声地掩盖地面的一切。看似只是小丘陵,实则大大小小的冰缝隐藏其下、暗藏杀机。海水丝毫不手软,撕开冰层,再任由风把伤痕累累的冰原肢体缝合,打上薄薄的补丁。这看似已经愈合的伤疤,却是极其脆弱的薄冰,一旦深陷其中,你才意识到那是可怕的陷阱。 狗却不管这些,一旦套上套索,它们便疯狂地跑,全然不管后边的雪橇。双手驾驭雪橇并保持平衡是重要的,因为一旦雪橇翻倒,就会伤到人。而雪橇一旦被弄翻,就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扶起来。因此而耽误的时间足以使自己和大部队脱节。即使落后几百米,在冰原上前进,都要花很久才能追上。 为了保持平衡,彭先平一直在喊着:“右转弯——ji!ji!……”或者“左转弯——ha!ha!” 一旦他判断出可能有冰缝就会立刻喊停止:“woo——” 除此之外,当雪橇往左翻时,人要往右拽,雪橇往右翻时,人要往左拽。所以远处看一个驾驶雪橇的人,是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地漂移着的。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相信,冰与冰的挤压会发出声音。那是地球深处的叹息,有时如鸟啼,如兽鸣。 他抬头看天,一条黑色的云带,自东向西无限延伸,一道轻纱雾拢般的帘幕,在那里静静低垂。 是在下雪吗?彭先平坚定地喊:“hap!hap!” 狗全速前进,离得更近。却听到冰与冰嘈杂挤压,犹如煮沸的饺子滚上水面一般,一道碎冰带正慢慢撕开它的真容。宽不知几丈,深不知几许,只是一直延伸进那纱雾帘幕中去。 冰块倏而上拱,倏而仰翻。水的浮力将大冰块抬上来,酒中的薄荷叶那般,悠悠地打转。而小冰块则掉进冰缝,再度被碾压,“咯嘣咯嘣”,犹如咬牙切齿的人。 这是海冰的剧烈活动区,而冰缝下,就是可以把尸体完好无损封存的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