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经历,肤浅的感受 光阴荏苒,八十个春秋不可谓不长,但回首往事又觉得并不遥远。1959年,我在南开大学历史系开始了自己的学习生涯,从青年到老年,与一批又一批的学子朝夕相处,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追求和难处。但要做到“传道、授业、解惑”,谈何容易。他们提出的一些问题,我并不是都很清楚,往往要去查书,临时抱佛脚。这使我很紧张,但也受益良多。所以我对“教学相长”这句名言是深有体会的。唐代文学大师韩愈说过:“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事实正是如此,不少学生的成就都超过了我。其实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否则社会就很难进步了。 不久前,学友们(过去的学生)准备为我出一本八十岁生日庆贺文集。我曾再三辞谢。一是因为要耗费他们的时间和钱财,二是因为我不过是千万普通教师的一员,不值得出这样的集子。但终因盛情难却,在他们的坚持下,我只好同意。 作为接受庆贺的人,我总应当写点东西回应和答谢学友们。但搜索枯肠也没有找到独到的治学经验和治学方法,只好把自己的某些经历和感受写出来,就算是姑妄言之,不必当真。 到苏联学习,从世界近代史调到美国史研究室工作,是我的两次不平凡的经历,既是极好的机遇,又是巨大的困难。年轻时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史学工作者,直到1954年夏天在去莫斯科的火车上,才知道要去列宁格勒大学学习世界历史。我原来是学会计的,中国历史还多少知道一点,世界历史可就太陌生了。俄语没有学过,全靠在北京俄语专科学校二部强化学习一年那点可怜的基础。到国外名大学学习自己几乎完全不知道的东西,而且有严重的语言障碍,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刚开始,在课堂上简直是听天书,课后热情的苏联同学又给我解释一遍。我还是云里雾里,不得要领。后只有靠看书来掌握课程的基本内容。一节课下来要付出七八个小时才能弄清基本内容。学习是十分紧张的。当时留苏学生中流行一句话:没有星期日,只有星期七。我不是怕困难的人,但想到期末考试就不寒而栗。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年的难关渡过后,学习逐渐走了正规。在这段时间我总担心跟不上进度被送回国。如果没有苏联同学和老师的耐心帮助,我真的要掉队了。 1977年,我被调到美国史研究室工作。虽然是历史学科的内部调整,但涉及使用语种和研究方向的改变,没有三四年的时间是很难适应的。当时我的英语水平很差,看书离不开字典,一小时不过看一两页,既不能听,也不能说。如果两三年内不能突破,那就拿不出研究成果,也不能接待来访的美国学者。这等于让我第二次留学,面对留苏初期那种困难。而这次我已将近五十岁了,精力有限。但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背水一战。记得有两年时间,脑子里装的都是英语,整天听录音、练口语、看英文书。现在回想那些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打发过去的。 我提到上述两段经历,只是想强调在困难面前不要动摇、不要回避。只有坚持下去,才会有所收获。 厚积薄发是大家都承认的治学态度。但青年教师积累不多,发表几篇文章是不是就触犯了这个原则?对此我有自己的理解。世界历史是一个很广阔的领域,即使只选择某个断代作为研究方向,那也很难做到厚积。而且厚积又没有共同的尺度,也许十几年过去也没有达到发表文章的标准。青年教师等不起。如果化整为零,各个击破,以具体题目为突破点,范围小了,厚积的难度就会小许多。发一点东西也就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