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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复原本(修订典藏版 上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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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复原本(修订典藏版 上下册)

  • 作者:张远山
  •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 ISBN:9787545563696
  • 出版日期:2021年07月01日
  • 页数:1224
  • 定价:¥2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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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出版社
    • ISBN
      9787545563696
    • 作者
    • 页数
      1224
    • 出版时间
      2021年07月01日
    • 定价
      ¥248.00
    • 所属分类
    内容提要
    《庄子》既是先秦时代的中国文学经典,更是轴心时代的中国哲学高峰。中国人将个体精神自由标举为人的生命价值,自庄子始。中国人将自由精神升华为一种系统的思想学说,进而发展为一个独立学派,以《庄子》成书为标志。 《庄子》早成书于战国,汉代,还是晋代?《庄子》是出自庄子一人之手,还是由庄子亲撰篇什与弟子后学所撰篇什合订而成的学派总集?内外杂的分类是自始即然,还是逐渐形成的?今本三十三篇的《庄子》与史籍所载五十二篇的《庄子》,差别仅在于篇数吗?《庄子》各篇的主旨和思想精髓何在,作者是谁?这是中国文化史上聚讼千年的一系列谜案。 本书充分吸收历代庄学名家的研究成果,对《庄子》全书作系统注解、疑难辨析、全文翻译,完整揭示了《庄子》的自由精髓,并着重在详悉考证和精深辨析的基础上,复原了被郭象遮蔽了一千七百多年的战国《庄子》初始本、西汉《庄子》大全本的篇目分类和整体概貌,考定内七篇为庄子亲撰,外杂篇无一庄撰,澄清了学术史上历代争论不休的诸多庄学难题。
    文章节选
    《庄子复原本》精彩章节

    曹商△

    题解
    《曹商》被先于刘安的贾谊《吊屈原赋》化用,必在魏牟版外篇。刘安版仍在外篇,郭象版外篇无《曹商》,是郭删十九篇之一。
    崔譔《庄子注》“有外无杂”(陆序),郭象版杂篇《列御寇》十章,“列御寇”二章有陆引崔注四条,“曹商”八章却无陆引崔注,而且两大部分结构断裂、义理脱节,证明郭象并未全删《曹商》,而是裁剪刘安版外篇《曹商》936字,拼接于刘安版外篇《列御��》669字,合为郭象版杂篇《列御寇》1605字,再移外入杂;同时证明崔譔仅注刘安版外篇《列御寇》,未注刘安版外篇《曹商》。详见绪论三《刘安版大全本篇目考》,参看《列御寇》题解。
    本书从郭象版杂篇《列御寇》1605字中,摘出郭象拼接的魏牟版、刘安版外篇《曹商》936字,复原于魏牟版外篇第五。校正郭象篡改和历代讹误:补脱文14字,删衍文1字,订讹文12字,厘正误倒2处。
    《曹商》文风内敛含蓄,意旨支离隐晦,撰者当为庄子弟子蔺且。按其义理次第,当居《至乐》之后。著录庄子四事“庄斥曹商”、“庄斥宋王”、“庄拒聘相”、“庄子将死”,当属亲历亲闻。
    蔺撰《曹商》,篇名未见史籍,今按外杂篇之篇名惯例拟名。今存八章,难明是否完璧。涉庄四章(一、六、七、八),涉孔四章(二、三、四、五),交叉对比。篇末庄子遗言,为本篇精华所在。旧多误断篇末之言为撰者之言,导致至关重要的庄子遗言湮灭不彰。


    宋人有曹商者,为宋王使秦[1]。其往也,得车数乘。王悦之,益车百乘。[2]
    返于宋,见庄子曰[3]:“夫处穷闾隘巷,困窘织屦[4],槁项黄馘者,商之所短也[5]。一晤万乘之主[6],而从车百乘者,商之所长也。”
    庄子曰:“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子岂舐其痔邪[7]?何得车之多也?子行矣!”

    今译
    宋国有人叫曹商,为宋王出使秦国。他前往秦国之时,得到宋王所赐马车数乘。秦王喜欢他,又加赐马车百乘。
    曹商返回宋国以后,来见庄子说:“住在穷街窄巷,困窘地编织草鞋,脖子枯槁如树枝,耳朵蜡黄像死人,我不擅长。一晤万乘之君,而后随从马车百乘,我很擅长。”
    庄子说:“秦王得了痔疮召来医生,谁能挤破痔疮,赏车一乘。谁愿舌舔痔疮,赏车五乘。**方式越是下贱,得车越多。你莫非正是舌舔痔疮之人?为何得车如此之多?去你的吧!”

    校注
    [1]宋王:宋王偃(司马彪、成疏)。宋康王(前337—前286在位),名偃。宋王。前328年称王,前286年齐灭宋。庄子一生与暴君宋王偃共始终,此为抨击庙堂伪道的内七篇不得不支离其言、晦藏其旨的原因之一(详下辨析四)。○内七篇庄子四章,均在篇末。本篇开篇即为庄子章,章法同于蔺撰《山木》(略同蔺撰《寓言》、《至乐》开篇卮言章之后即为庄子章),异于内七篇。
    [2]王:秦惠文王(司马彪)。○秦惠文王(前337—前311在位),秦武王(前310—前307在位),秦昭王(前306—前251在位),均与宋康王(前337—前286在位)同时。
    [3]返于宋,见庄子:此证庄子所居之邑,距离宋都不远。○前322年宋人惠施罢相,从魏都返回宋都,欲事宋王未果,遂与庄子盘桓。亦证庄子所居之邑,距离宋都不远。
    [4]【校勘】“隘”旧作“阨”,异体字。宣颖、王叔岷校正。
    [5]黄馘guó:耳朵蜡黄。王夫之:“耳黄如馘。”曹商讥讽庄子因饥馑而耳黄,如同死人之耳。○奚侗:“《说文》:‘聝,军战断耳也。《春秋传》曰:以为俘馘。’聝,或体作馘。”○春秋以前,割取敌尸左耳计功,字作“聝”,从“耳”,一聝计为一人,凭此计功受赏。战国秦人,割取敌尸之首计功,字作“馘”,从“首”。其制始于秦献公,秦孝公时商鞅变法确立制度,一馘计为一人,晋爵一级,谓之“首级”。“聝”、“馘”二字,均音guó,音同而义异,后人常有混淆。
    [6]【校勘】“晤”旧讹为“悟”,形近而讹。义不可通。
    [7]所治愈下:非言所治体位之低下,乃言治痔手段之低下。
    舐shì其痔:以治痔手段之低下,譬解曹商事君方式之低下。抨击庙堂伪道之逆淘汰,品德愈贱,爵禄愈贵。
    【校勘】“舐其痔”旧讹为“治其痔”,难明“得车之多”。○“破痈yōng溃痤cuó”、“舐痔”,均言“治其痔”。
    ●庄斥曹商章:著录庄事,抉发《大宗师》“君子/小人”之辨,抨击庙堂伪道的价值颠倒。庄子是“天之君子”,却成“人之小人”。曹商是“天之小人”,却成“人之君子”。


    鲁哀公问乎颜阖曰[1]:“吾以仲尼为贞干[2],国其有瘳乎?”[3]
    正编下 凡例魏牟版外篇二十二 360
    曰:“殆哉岌乎[4]!仲尼方且饰羽而画,徒事华辞,以支为旨,忍性以视民,而不知不信,受乎心,宰乎神[5],夫何足以上民[6]?彼宜汝欤?予颐欤?误而可矣[7]。今使民离实学伪,非所以视民也[8]。为后世虑,不若休之。难治也!”[9]

    今译
    鲁哀公问颜阖说:“我欲以仲尼为卿相,鲁国的弊病恐怕有望痊愈吧?”
    颜阖说:“鲁国岌岌可危啦!仲尼将会装饰羽毛而后作画,徒劳从事浮华言辞,以细枝末节为治国宗旨,坚忍心性治理民众,而无知无信,秉受于成心,宰制于心神,那样如何使民上进?仲尼适宜你吗?还是仅予颐养?误了国事以后你将认可我之所言。如今(重用仲尼必将)促使民众远离真实竞学虚伪,决非治理民众的正道。为后世考虑,不如休止此议。否则必将难以治国!”

    校注
    [1]鲁哀公:与孔子同时。颜阖:鲁人,与孔子同时。○本章义承《人间世》“颜阖”,虚构鲁哀公欲聘孔子为卿相(史无其事),由于颜阖斥孔而罢。
    [2]贞干:贞,通“桢”。夯筑泥墙,竖在两端的木柱叫“桢”,竖在两旁的木板叫“干”。此处引申为宰臣、卿相。○《尚书·费誓》“峙乃桢干”,黄度《尚书说》卷七:“题曰桢,当墙两端者也。旁曰干,谓在墙两边障土者。”成疏“忠贞干济”,望文生义。
    [3]国其有瘳chōu乎:仿拟《人间世》“庶几其国有瘳乎”。○杂篇《百里奚》“庶几乎民有瘳乎”,亦仿拟《人间世》。
    [4]殆哉岌乎:哀公聘孔,鲁国必将危殆。○郭象妄断为“殆哉岌乎仲尼”,盲从者众,导致原义反转,变成哀公聘孔,孔子必将危殆。
    【校勘】“岌”旧作“圾”或“汲”,字通。据郭注、成疏、陆释及各家均释“圾,危也”校正。
    [5]仲尼:二字总领“方且饰羽而画”至“宰乎神”七句。
    【校勘】郭象妄断“仲尼”于上句,又篡改“徒事华辞”为“從(从)事华辞”(证见《文心雕龙·征圣》“颜阖以为仲尼饰羽而画,徒事华辞”),又把颜阖斥孔七句系统反注为颜阖贬斥“慕仲尼”的“后世之从事者”、“后世人君”、“后世百姓”。
    [6]夫何足以上民:小结斥孔七句。
    [7]“彼宜”三句:汝欲聘孔,究竟是因为彼宜汝国(实授国政)?还是予以颐养(虚尊彼人)?无论何因,均将误国。
    [8]“今使”二句:今若聘孔,必将使民离实学伪,不利视民。○魏撰《盗跖》斥孔“巧伪人”、“矫言伪行”、“诈巧虚伪”,杂篇《渔父》斥孔“早湛于人伪,晚闻大道”,杂篇《子张》“儒者伪辞”。
    [9]“为后世虑”三句:颜阖反对鲁哀公聘孔,是“为后世虑”。○上章著录庄事,贬斥母邦暴君、战国时政。本章虚构寓言,贬斥春秋孔子对战国时政(后世)的不良影响。
    ●第二颜阖斥孔章:抉发内七篇兼斥春秋孔子、战国时政之关系,斥孔正是“为后世虑”。


    施于人而不忘,非天布也,商贾不齿;虽以事齿之,神者弗齿[1]。为外刑者,金与木也;为内刑者,动与过也[2]。宵人之罹外刑者[3],金木讯之;罹内刑者,阴阳食之。夫免乎外内之刑者,唯真人能之。[4]
    孔子曰[5]:“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6]。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7]。故有貌愿而溢[8],有长若不肖,有慎达而懁4444[9],有坚而慢,有缓而悍[10]。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11]。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猝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则,杂之以处而观其色[12]。九征至,不肖人得矣。”[13]

    今译
    施舍小惠于民众而念念不忘,并非合于天道的布施,连商贾也羞于齿及;即使民众被迫感恩齿及,心神其实不齿。施加外在身刑的,是铁铐与木枷;施加内在心刑的,是骚动与过度。宵小之徒罹患外刑,就被铁木刑具讯问;罹患内刑,就被阴阳失调惩罚。能免外刑内刑的,唯有真人能够做到。
    孔子说:“大凡人心,险恶过于山川,难知过于天道。天道尚有春秋冬夏、白昼黑夜的周期变化,人们却厚戴面具深藏内情。所以有人貌似老实而内心骄溢,有人貌似长者而内心不肖,有人貌似慎达而内心急躁,有人貌似坚强而内心傲慢,有人貌似舒缓而内心凶悍。所以他们貌似追求仁义如饥似渴,其实鄙弃仁义如避烈火。所以考察是否君子,必须派往远处以便观察他是否忠诚,留在身边以便观察他是否恭敬,频繁差遣以便观察他能力大小,突然提问以便观察他知识广狭,紧急约会以便观察他是否守信,委托财产以便观察他是否廉洁,置之险境以便观察他有无节操,用酒灌醉以便观察他行为准则,男女杂处以便观察他是否好色。九种征象俱至,不肖之人就无处遁形了。”

    校注
    [1]“施于人”五句:庙堂伪道对民众略施“濡沫”小惠,即自居“仁义”,视为恩赐,自己“不忘”,又要民众“不忘”,不如商贾。商贾、民众虽然不得不事奉庙堂,内心其实不齿庙堂。
    [2]外刑:人道外刑,以刑治身之刑教。内刑:人道内刑,以名治心之名教。
    [3]宵人:义同“小人”(俞樾、宣颖、朱骏声、王叔岷)。即章末“不肖人”。○视患外刑者均为“宵小”,不合庄学。《养生主》右师、《德充符》三兀者均罹外刑,均非“宵小”。
    [4]夫免乎外内之刑者,唯真人能之:真人免于人道之身心二刑。○《养生主》“无近刑”、《人间世》“免刑”。
    [5]孔子:真际孔子。○上章颜阖贬斥实际孔子,本章孔子遂成改宗天道的真际孔子、庄学代言人。然而本章多有不合庄学之处。
    [6]“凡人心”三句:贬斥人心之伪。○上章颜阖贬斥实际孔子“使民离实学伪”,本章真际孔子贬斥“使民离实学伪”。
    [7]厚貌:厚戴面具。深情:深藏内情。○“厚貌深情”,是“离实学伪”的结果。
    [8]貌愿而溢:愿,老实(“願”训愿望,形义均异)。溢,骄溢。○章曹商,第六章或人,在宋王、秦王面前老实,在庄子面前骄溢。
    [9]慎达而懁xuān:懁,急也(成疏)。
    【校勘】“慎”旧讹为“顺”。马叙伦、刘文典、王叔岷据陆释引王本、《庄子阙误》引江南古藏本均作“慎”校正。○“懁”旧多讹为“懷”(怀),形近而讹。据陆释本作“懁”、成疏“懁,急也”校正。○“慎达而懁”旧误倒为“慎懁而达”。“貌愿而溢”至“缓而悍”五句,句法均当前为褒词,后为贬词。褒词“达”当在前,贬词“懁”当在后。
    [10]有坚而慢,有缓而悍:慢,傲慢。悍,凶悍。
    【校勘】“慢”旧作“缦”màn,“悍”旧作“釬”hàn,字通。俞樾、朱骏声校正,郭庆藩、刘文典、王叔岷从之。○俞樾:“缦者,慢之假字。釬者,悍之假字。”
    [11]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离实学伪”、“厚貌深情”者,信奉庙堂伪道之“义”,实为趋“利”。有“利”则伪装“厚貌”,趋之若渴;不“利”则暴露“深情”,弃之若热。
    [12]“故君子”九句:“故君子”为“故察君子者”略语,意为“欲考察某人是否君子”,必须“远使之”、“近使之”,以便“观其”某项品质。
    【校勘】“则”旧讹为“侧”,与“九征”之另外八句不合。朱骏声、郭嵩焘、俞樾、刘文典、王叔岷、陈鼓应据陆释一本、道藏音义本、注疏本、白文本、成疏“法则”校正。
    [13]不肖:内外不相肖(刘凤苞),情貌相反(俞樾)。
    【辨析一】“九征”云云,抉发《人间世》“为人使,易以伪”奥义,却以“为人使”的方法,揭露“为人使,易以伪”,颇不恰当。“远使之”、“近使之”的考察,适用于“畜乎樊中”者,不适用于“不祈畜乎樊中”(《养生主》)者。
    ●第三观人九征章:借用真际孔子之口,贬斥实际孔子“使民离实学伪”,强化“施于人而不忘”的庙堂伪道。


    正考父一命而伛,再命而偻,三命而俯[1],循墙而走,孰敢不轨[2]?如尔夫者,一命而吕鉅[3],再命而于车上舞,三命而名诸父,孰协唐许?[4]

    今译
    正考父次被任命为卿而后弓背,第二次被任命为卿而后弯腰,第三次被任命为卿而后俯身,贴着墙根急行,哪敢稍有不轨?至于尔等凡夫,一朝出仕为官就昂首挺胸,一旦获得升职就在车上张牙舞爪,得到更高任命就直呼父辈之名,哪里能比唐尧许由?

    校注
    [1]正考父:宋湣公四世孙,孔子七世祖,被宋戴公、武公、宣公三次任命为卿。○成疏、陆释误释“士一命,大夫再命,卿三命”,不合史实。正考父为宋室公族,生而为士。
    [2]孰敢不轨:“孰”字虚用,同“何”,非“谁”。句承“而伛、而偻、而俯,循墙而走”四句,褒扬孔子之祖正考父不敢不轨,不敢自矜,隐斥孔子不肖其祖,自矜自得。○郭象反注:“言人不敢以不轨之事侮之。”
    [3]吕鉅jù:强梁(俞正燮、马叙伦、马其昶、王叔岷)。吕,“膂”之古字,义同“梁”。《说文》:“吕,脊骨也。象形。”鉅,义同“强”。○正考父“伛”、“偻”、“俯”,脊骨愈弯愈曲,不敢自矜自得。尔夫一命为官,立刻脊骨强挺,自矜自得。
    [4]名诸父:直呼叔父之名。唐、许:唐尧、许由。
    ●第四正考父不自得章:明褒孔子之祖不敢自矜自得,隐斥孔子不肖其祖、自矜自得。


    贼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及其有眼也而内视,内视而败矣[1]。凶德有五,中德为首[2]。何谓中德?中德也者,有以自好也,而訾其所不为者也[3]。穷有八极,达有三必,刑有六府[4]。美、髯、长、大、壮、丽、勇、敢,八者俱过人也,因以是穷[5]。缘循,偃仰,困畏,三者不若人44444,俱通达[6]。知、慧外通,勇、动多怨,仁、义多责,六者所以相刑也[7]。达生之情者傀,达于知者肖;达大命者随,达小命者遭。[8]

    今译
    危害莫大于德中生心而心中生眼,等到心中生眼必定专注自我,专注自我必定失败。凶德有五,中意己德居首。何为中意己德?中意己德,就是自矜自好,而诋訾己所不为的他人自适之为。穷困有八种,通达有三项前提,罹刑有六大府藏。俊美,多髯,颀长,高大,强壮,秀丽,勇毅,果敢,八个方面都自矜胜过他人,就因此穷困。缘道循德,俯仰屈伸,知困而畏,三个方面自视不如他人,都将通达。知识、智慧外通于物,好勇、斗狠多结仇怨,自矜仁义多招诘责,六个方面足以自招刑戮。达于人生实情的至人傀伟,达于外荡心知的众人渺小;达于天道大命的至人顺随境遇,达于人道小运的众人囿于遭遇。

    校注
    [1]“贼莫”三句:贼,危害。贬斥自矜自得、不“逍”己德。○上章褒扬正考父之“不自得”,贬斥凡夫之“自得”。本章再斥“自得”。郭象反注:“有心于为德,非真德也。夫真德者,忽然自得。”
    【校勘】二“眼”旧皆讹为“睫”,形近而讹。王叔岷据道藏成疏本、白文本、《文子·下德》、《宋景文公笔记·杂说》均作“眼”、《淮南子·主术训》、《邓析子·无厚》均作“目”校正。
    [2]凶德有五,中德为首:中zhòng,动词。中德,中意己德。凶德五种,“自得”居首。○旧多盲从郭象“自得”谬说,释“凶德有五”为“心耳眼舌鼻”五根之德,读“中”为zhōng,释“中德”为心德。义不可通。
    [3]訾zǐ其所不为:自好自得者,对于己所不为的他人自适之为,必訾之。
    【辨析二】孔子名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乃是道德金律,然而一旦“己之所欲,强施于人”,必欲他人同于己,他人异于己则訾之,甚至以庙堂刑教“金木讯之”,则悖天道。因此庄学主张“吹万不同”(《齐物论》)、“不同同之之谓大,有万不同之谓富”(或撰《天地》所引庄言),蔺撰《寓言》贬斥“同于己为是之,异于己为非之”,新外篇《在宥》贬斥“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
    [4]【校勘】“刑”旧讹为“形”。奚侗、刘文典、王叔岷校正。
    [5]八者俱过人:并非真正胜过他人,而是自矜胜过他人。
    [6]缘循:缘道(庄学宗旨)循德(庄学真谛)。偃仰:俯仰(因应外境)。困畏:不自得。三者不若人:并非真正不若他人,而是不自矜胜过他人。
    【校勘】“三者不若人”,旧误倒为“不若人三者”。王叔岷据成疏“有此三事不如恒人”、陆西星注“有此三事不如恒人”校正。
    [7]六者所以相刑:六者足以“近刑”。
    【校勘】“六者所以相刑也”七字旧脱。奚侗、刘文典据《庄子阙误》引刘得一本校补。○奚侗:“今本脱去‘六者所以相刑也’一句,则上文‘刑有六府’一句无结语矣。”
    [8]傀:同“魁”。肖:小。大命:天命。小命:人运,义同《人间世》、《德充符》“若命”。○“达生”、“达命”四句,参看蔺撰《达生》“达生之情”、“达命之情”。
    ●第五贼德自好章:抉发内七篇的自“逍”己德奥义,隐斥孔子不“逍”己德。


    人有见宋**,赐车十乘,以其十乘骄迟庄子。[1]
    庄子曰:“河上有家贫恃纬萧而食者[2],其子没于渊,得千金之珠。其父谓其子曰:‘取石来锻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汝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骊龙而寤,汝尚奚侥之有哉[3]?’今宋国之深,非直九重之渊也;宋王之猛,非直骊龙也。子能得车者,必遭其睡也。使宋王而寤,子为齑粉夫?”[4]

    今译
    有人晋见宋王,获赐马车十乘,凭借马车十乘骄矜庄子落后。
    庄子说:“河边有家贫依靠编织芦苇维生的人,其子潜入深渊,采得千金宝珠。其父对其子说:‘拿石头来砸烂宝珠!千金宝珠,必定藏在九重深渊,而含于骊龙嘴下。你能采到宝珠,必定遭逢骊龙睡寐。假使骊龙醒着,你还能侥幸采到吗?’如今宋国的深渊,不是九重深渊**;宋王的凶猛,不是骊龙**。你能得到马车,必定遭逢宋王睡寐。假使宋王醒着,你必将粉身碎骨吧?”

    校注
    [1]以其十乘shèng骄迟庄子:或人自矜自得其得利于庙堂,而笑庄子落后。
    【校勘】“遲”(迟)旧作“穉”或“稚”。“穉”、“稚”古今字。“穉”指晚稻,“稚”指幼子,皆具“晚”义。“穉”借为“迟”,引申为落后。○《德充符》“子悦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后”同“迟”。
    【辨析三】首章曹商取利于宋王、秦王,而笑庄子之贫。本章或人取利于宋王,亦笑庄子之贫。下文再以庄子二章作结。述庄四章之间,插入涉孔四章,对比孔、庄之异。曹商、或人、实际孔子,均为自矜自得,囿于人道小命者。颜阖、正考父、真际孔子、庄子,均为不自矜不自得,达于天道大命者。○蔺撰《曹商》庄子四章、孔子四章交错,蔺撰《山木》庄子三章、孔子三章交错,章法结构相同。除了蔺撰之篇,其他外杂篇无此章法结构。
    [2]纬:动词,织(司马彪、陆释)。萧:艾蒿,芦苇。
    【校勘】“纬”旧作“苇”,训“芦”(成疏),义不可通。王叔岷据陆释一本作“纬”、司马彪、陆释训“织”校正。
    [3]【校勘】二“汝”旧讹为“子”,不合父亲口吻,当属或人据下文庄子称骄迟者为“子”而妄改。刘文典、王叔岷据《太平御览》四八五、《白孔六帖》、《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六三引均作“汝”、《艺文类聚》九六、《一切经音义》九八引均作“若”校正。○“徼”(侥)旧讹为“微”,形近而讹,义不可通。马叙伦、刘文典据《太平御览》九二九引作“徼”校正。
    [4]“今宋国”八句:庄子痛斥宋王偃之残暴。
    【辨析四】蔺且著录亲历亲闻的庄子痛斥宋王偃,意在抉发内七篇支离其言、晦藏其旨的原因之一。○《史记·宋微子世家》:“君偃十一年,自立为王。东败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军,乃与齐、魏为敌国。盛血以韦囊,悬而射之,命曰‘射天’。淫于酒妇人。群臣谏者辄射之。于是诸侯皆曰‘桀宋’。”○《吕览·淫辞》:“宋王谓其相唐鞅曰:‘寡人所杀戮者众矣,而群臣愈不畏,其故何也?’唐鞅对曰:‘王之所罪,尽不善者也;罪不善,善者故为不畏。王欲群臣之畏也,不若无辨其善与不善而时罪之,若此则群臣畏矣。’居无几何,宋君杀唐鞅。”此即庄子所谓“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蔺撰《山木》)。
    ●第六庄斥宋王章:著录庄事,抉发宋王偃之暴虐是内七篇支离其言、晦藏其旨之一因。


    或聘于庄子。[1]
    庄子应其使曰:“子不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菽,养之44牢筴之中4444[2]。及其牵而入于太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3]

    今译
    有国君欲聘庄子担任卿相。
    庄子回应其使者说:“你没见过祭祀用的牺牲之牛吗?穿上锦绣外衣,饲以草料豆角,养在牢笼之中。等到牵入太庙献祭之时,即使想做失去父母的牛犊,还能如愿吗?”

    校注
    [1]或聘于庄子:蔺且文风含蓄,不欲明言来聘之君。魏牟文风张扬,魏撰《秋水》明言来聘之君为“楚王”(《史记》考定为“楚威王”)。○本章旨在反击嘲笑庄子贫穷的章之曹商、第六章之或人。
    [2]刍chú:草料。菽shū:豆类。牢筴cè:筴,同“栅”,木栏。
    【校勘】“子不见”旧脱“不”字。刘文典、王叔岷据《太平御览》八一五、《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白孔六帖》二九、《高士传·庄周》引文均有“不”字引文校补。○“养之牢筴之中”六字旧脱,王叔岷据《事类赋》二二兽部三注引“菽”下有此六字校补。蔺撰《达生》“祝宗人玄端以临牢筴”,可为旁证。
    [3]《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
    ●第七庄子拒聘章:著录庄事,抉发庄子不欲倚待庙堂,拒绝庙堂富贵,拒绝“适人之适,役人之役”,避免了“未终其天年而中道夭于斧斤”,引出下章。


    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1]
    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2]。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
    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
    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以不平平,其平也不平[3];以不征征,其征也不征[4]。明者唯为之使,神者征之[5]。夫明之不胜神也久矣[6],而愚者恃其所见入于人[7],其功外也[8]。不亦悲乎!”[9]

    今译
    庄子将死,弟子意欲厚葬之。
    庄子说:“我以天地为棺椁,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我的葬具岂不完备呢?何以复加?”
    弟子说:“我担心乌鸦老鹰争食夫子遗体。”
    庄子说:“葬在地上被乌鸦老鹰所食,葬于地下被蝼蛄蚂蚁所食,剥夺乌鸦老鹰的食物,转为蝼蛄蚂蚁的食物,为何如此偏心!把不公平视为公平,所谓公平实非公平;把没有凭证视为凭证,所谓凭证实非凭证。明显的表象均被天道驱使,神妙的本质才是天道凭证。明显的表象不能战胜神妙的本质太久远了,然而愚人惑于所见陷入于人道,其功效只能止于表象。不是太可悲吗!”

    校注
    [1]庄子将死:此为本篇非庄所撰的史实硬证。弟子欲厚葬之:弟子当为撰者蔺且。○庄子家贫,无力厚葬。欲厚葬庄子之弟子(蔺且),或不甚贫。又著录庄事的魏牟版外篇,不止于蔺撰之篇,然而仅有蔺撰《山木》、《曹商》著录庄子与弟子之对话,蔺且或为庄子弟子。
    [2]赍jī送:丧葬用品。
    【校勘】“以天地为棺椁”之“以”总领四句。“日月”前旧衍“以”字,王叔岷据《北堂书钞》九二、《太平御览》五五五、《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六六、《北山录·释宾问第八》引文皆无“以”字校删。○“赍”旧作“齎”,异体字。《说文》:“齎,持遗也。”
    [3]以不平平,其平也不平:夺乌鸢之食,转为蝼蚁之食,实属“不平”,而自以为“平”。兼斥庙堂人道以不公平之心平治天下,自居公平实不公平。○旧多误断此下为撰者之言,遂湮庄子遗言。“以不平平”下,直至篇终,均为庄子遗言,均承“夺彼与此,何其偏也”,乃是庄子临终对人间万事之总评。本篇为蔺撰诸篇后之篇,故以著录庄子遗言结束。决无在庄子遗言之后,另附议论之理。
    [4]以不征征,其征也不征:弟子以“乌鸢食夫子”为厚葬之证据,属于“以不征征”而自以为有证。兼斥庙堂伪道以“天尊地卑”为证据,亦属“以不征征”而自以为有证。
    [5]明者唯为之使:明显可见的万物表象(如“在上为乌鸢食”),均被天道驱使。
    神者征之:神妙难知的万物本质(如“在下为蝼蚁食”),才是天道的真正征象。
    [6]夫明之不胜神也久矣:明显易见的万物表象,不能战胜神妙难知的**天道。义同《大宗师》“夫物不胜天久矣”。
    [7]而愚者恃其所见入于人:愚人恃其囿于一方一隅的谬见,陷入“人定胜天”的人道。
    [8]其功外也:人道之功仅是外在表面文章,故欲免“在上为乌鸢食”,无视“在下为蝼蚁食”。
    [9]不亦悲乎:庄子遗言之末,感叹“物不胜天”之人,坚执“人定胜天”,结果必悲。
    ●第八庄子将死章:著录庄子之死及其遗言,抉发《大宗师》“物不胜天”奥义,隐赞丧忘生死的庄子“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


    【附论】
    庄学大鹏,以哲学义理、文学表述为其两翼。蔺且、魏牟各有所偏。蔺且哲学悟性较强,文学悟性较弱。魏牟文学悟性较强,哲学悟性较弱。
    蔺且哲学悟性较强,因而蔺撰五篇大量抉发内七篇奥义,其要者如下:庄学宗旨,庄学二谛,庄学三义,庄文三言,庄学四境及其动植象征、排行隐喻,庄学至境之标准式,“间世”奥义,道术九阶,两个“孔子”及其“孔子改宗”范式。
    迫于悖道外境之险恶,庄撰内七篇不得不支离其言、晦藏其旨,虽然表述极其成功,以致古今庄学之友无须借助蔺撰五篇,仍能大致领悟内七篇义理,然而一旦遇到反诘,比如郭象反注及其追随者之妄注,那么内七篇义理究竟为何就会陷入悬疑,变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扯皮。蔺撰五篇正是摆脱这一困境的强援,尽管蔺撰五篇对内七篇奥义的抉发,仍然不得不支离其言、晦藏其旨。
    作为庄子亲传弟子(或为弟子),蔺撰五篇在抉发内七篇奥义的过程中,大量著录其所亲历亲闻的庄子实事,共计九事:庄惠辩孔,庄论间世,庄过魏王,庄子悟道,庄子妻死,庄斥曹商,庄斥宋王,庄拒聘相,庄子将死。蔺撰五篇之著录庄事,虽然服从于抉发庄义而有所选择(其未著录于所撰之篇的诸多庄事,经其口述或另传而转录于魏撰十三篇和或撰四篇),仍然大致完整地记录了庄子生平,对庄学之友深入理解内七篇,具有无可替代的极大帮助。
    蔺且作为庄子亲传弟子,无愧为传承庄学、阐释庄学人。蔺撰之篇文风含蓄,意旨隐晦,义理水准胜于魏牟;偶尔表述欠佳,设喻不当,文学水准逊于魏牟。


    《庄子复原本》金名选摘——

    #道家人格论#

    概而言之,道家创始于老聃、关尹,关学传于列子,老学传于杨朱。四人穷尽了道家人格风范的四条逻辑分岔,成为后世道家者流的四种范型:老聃隐于庙堂而功成身退,范蠡、张良、刘基之属近之。关尹远离庙堂而隐于江湖,后世隐于士农工商、渔樵耕读、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的江湖达人近之。列子隐于江湖而含蓄内敛,蔺且、阮籍、陶潜、曹雪芹、资耀华之属近之。杨朱傲立江湖而夸诞张扬,魏牟、刘安、嵇康、李白、苏东坡、金圣叹之属近之,然而先秦的杨朱、魏牟极尽夸诞张扬之能事,为后世同道难望项背,却均得以终其天年,先秦以后的刘安、嵇康、金圣叹之属,却“未终其天年而中道夭于斧斤”,李白、苏东坡之属,则受尽折腾而幸免于难。

    集道家大成的庄子,其“无极之外复无极”的“藐姑射神人”风范,实在难称范型。因为两千三百年来的道家者流顺道循德,仍然难以趋而近之,唯有浩叹藐乎远哉。


    #庄子弟子蔺且论#

    庄学大鹏,以哲学义理、文学表述为其两翼。蔺且、魏牟各有所偏。蔺且哲学悟性较强,文学悟性较弱。魏牟文学悟性较强,哲学悟性较弱。

    蔺且作为庄子亲传弟子,无愧为传承庄学、阐释庄学人。

    迫于悖道外境之险恶,庄撰内七篇不得不支离其言、晦藏其旨,虽然表述极其成功,以致古今庄学之友无须借助蔺撰五篇,仍能大致领悟内七篇义理,然而一旦遇到反诘,比如郭象反注及其追随者之妄注,那么内七篇义理究竟为何就会陷入悬疑,变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扯皮。蔺撰五篇正是摆脱这一困境的强援,尽管蔺撰五篇对内七篇奥义的抉发,仍然不得不支离其言、晦藏其旨。

    作为庄子亲传弟子(或为弟子),蔺撰五篇在抉发内七篇奥义的过程中,大量著录其所亲历亲闻的庄子实事,大致完整地记录了庄子生平,对庄学之友深入理解内七篇,具有无可替代的极大帮助。


    #庄子弟子魏牟论#

    庄子弟子蔺且是传承庄学人,庄子再传弟子魏牟是弘扬庄学人。

    魏牟始崇公孙,而后改宗庄子,具有诸子之中罕有其匹的宏阔学术视野,因此对百家之学,尤其是其他诸子所知甚少的名家之学极为精通,魏撰《天下》、《惠施》、《秋水》、《则阳》诸篇,精微卓绝地辨析了老聃、关尹、孔子、墨子、列子、杨朱、子华子、宋钘、尹文、彭蒙之师、彭蒙、慎到、田骈、季真、接子、公孙衍、惠施、公孙龙等大量诸子,诸子重镇几无遗漏。

    魏牟出身庙堂,而后亡国丧家,具有诸子之中罕有其匹的高度政治智慧,因此极其服膺庄子对庙堂伪道的深入批判,魏撰《让王》继承庄撰《人间世》“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提出了超越时代的“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

    魏牟文学悟性较强,因而魏撰十三篇的文风可与内七篇乱真。魏牟相当全面地理解了蔺撰五篇抉发的内七篇奥义,而且凭借其文学才华作出了生动演绎,使内七篇义理更为形象易解。


    #《庄子》大全本编纂者刘安论#

    父丧国分的刘安,曾受惠于汉初政治路线,因而崇尚黄老的“天子无为”,酷爱庄学;又受害于汉初文、景之后逐渐改变的政治路线,因而反对儒家的“天子有为”和法家的“天子专制”。刘安编纂《庄子》大全本,刘安撰著《淮南子》进献汉武帝,均有特殊政治意图,都是希望汉武帝退回汉初的“天子无为”。
    中华帝国君主专制日益强化的历史进程,不以刘安的个人主观愿望和特殊政治意图为转移。刘安五十八岁时(前122),汉武帝诬其谋反,刘安被迫自杀,连坐而死数万人。淮南国亡,置为郡县。刘安谋反案的主审官,正是主张“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之弟子吕步舒。
    刘安版于魏牟版之后百年成书,包含魏牟版所有篇目,比魏牟版多二十三篇、五六万字,因此取代魏牟版,导致后人对魏牟之生平事迹,生存年代,身为庄子再传弟子,编纂《庄子》初始本,一概不知。后人同样不知《庄子》大全本的编纂者是刘安,原因仍与刘安遭到政治迫害有关。
    刘安编纂《庄子》大全本,其所撰著的《淮南子》又大量钞引《庄子》大全本,对传播庄学不无功绩。但是刘安为了特殊政治意图而增补的“新外篇六”,经郭象篡改之后排列于郭象版“外篇”靠前位置,成为旧庄学谬解庄学的重要依据。
    郭象除了删除篇目、裁剪拼接、移外入杂、增删改字、妄断反注,还把外杂篇所有明显的庄后史实删除殆尽,谬解外杂篇均为庄撰,则是旧庄学谬解庄学的主要原因。


    秋水

    题解
    《秋水》被后于魏牟的《荀子》、《韩非子》,先于刘安的贾谊《吊屈原赋》 钞引,必在魏牟版外篇。刘安版、郭象版仍在外篇。 本书把魏牟版、刘安版、郭象版外篇《秋水》2845 字,复原于魏牟版外篇 第六。校正郭象篡改和历代讹误:补脱文 29 字,删衍文 4 字,订讹文 31 字,厘 正误倒 4 处。 《秋水》著录魏牟面斥公孙龙,证明撰于前 256 年(庄殁 30 年,蔺殁 4 年) 魏牟自秦至赵,至前 240 年魏牟卒年(初始本成书下限)之间,撰者必非庄子 或庄子弟子蔺且,当为庄子再传弟子魏牟。文风张扬夸诞,意旨鲜明辛辣。著 录庄子三事。“庄拒楚聘”、“庄惠初见”发生之时,魏牟尚未出生。“庄惠辩鱼” 发生之时,魏牟尚未失国。均非亲历亲闻,当属转闻于师(或即蔺且)。 魏撰《秋水》,可分七章。三章寓言,四章记事,没有专明篇旨的卮言章, 异于内七篇之每篇均有卮言章。 河伯观海章为全文核心,章末五句具有卮言功能,其后六章演绎展开。 第二夔怜蚿章演绎庄学四境,因与郭象二境抵牾,郭象删去二节。本书根 据三种旁证拟补 206 字,不入正文,附于注释,仅供参考。 《秋水》演绎《齐物论》义理,兼及内七篇其他义理。结构缜密,气势恢宏, 文章之美,不逊庄子,尽管义理略有小失,仍为魏撰诸篇之冠,堪称千古不朽 杰作。古今学者常把《秋水》视为《庄子》****之篇,误视为庄子亲撰。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辨牛马[1]。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2]。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3],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4]:“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5],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6]
    北海若曰[7]:“井鱼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墟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8]。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9]。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10],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泰山也[11],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12];人萃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13]。此其比万物也,不似毫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禅,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14]。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15]

    今译
    秋水适时而至,百川灌入黄河,河水流量之大,站在两边河岸,不能分辨 牛马。于是河伯欣然自喜,以为天下之美尽在于己。顺着河流东行,抵达北海,向东远望,不见海水终端,于是河伯开始改变自得的面目,遥望汪洋向北海若 感叹说:“民间谚语,批评‘闻道上百,以为无人及我’之人,说的正是我呀。 而且我曾听说有人鄙视仲尼的见闻,轻视伯夷的义行,当初我不相信,如今我 目睹你的浩渺无穷,我若非来到你的门前就危殆了。我将永远被大方之家耻笑。” 北海若说:“不可与井鱼谈论海洋,是因为井鱼拘限于空间;不可与夏虫谈 论冰雪,是因为夏虫局囿于时间;不可与曲士谈论大道,是因为曲士束缚于教 条。如今你走出河岸,观看大海,方知你的鄙陋,才可与你谈论至理。天下之水, 莫大于海。万川归流其中,不知何时停止而大海永不满溢;尾闾外泄海水,不知 何时停止而大海永不枯竭。春潮秋汛不能改变,洪涝干旱没有知觉。因此大海 超过江河之处,不可用数量计算。而我从未因此自以为多,自以为我受形于天地, 而禀气于阴阳,我处于天地之间,犹如小石小树处于泰山,正自以为少,又怎 敢自以为多? “计算四海处于天地之间,不也类似于蚁穴处于大泽吗?计算中国处于四海 之内,不也类似于米粒处于太仓吗?言说物类的数量,称为万物,人类仅居万 分之一;人类聚居九州,五谷所生长的地方,舟车所通达的区域,人类仅居万分 之一。因此人类处于万物之中,不也类似毫末处于马体吗?五帝所禅让的,三 王所争夺的,仁人所忧虑的,百官所操劳的,都是毫末。伯夷辞让毫末的万分 之一以追逐名誉,仲尼谈论毫末的万分之一以炫耀渊博,他们自以为多,不也 类似于你原先自以为水量之多吗?”

    校注
    [1]百川:隐喻“小知”。两涘 sì:两岸。渚 zhǔ 崖:河岸。
    [2]河伯:黄河之神,隐喻“大知”。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魏 撰《天下》“以其有,为不可加”、“得一察焉以自好”。
    [3]北海:渤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从黄河入海口东望,看不见渤海的 。
    [4]旋其面目:改其自喜之色。若:北海若。
    [5]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点破“河伯”隐喻“仲尼、伯夷”。○林 希逸:“意在夫子与伯夷,故借河海以言之。”
    [6]大方之家:道术之家(《山木》辨析二)。○以上河伯问,仿拟内七 篇之孔子自贬。
    [7]北海若:渤海之神,隐喻“至知”。
    [8]“井鱼”三句:演绎《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井 鱼(小鱼)、夏虫(小虫),隐喻曲士(小知),合于《逍遥游》四境动植范型。
    【校勘】“鱼”旧讹为“蛙”。王引之、沈德鸿、刘文典、王叔岷、张默生据 《吕览·谕大》、《淮南子·原道训》、《水经·赣水注》、《太平御览》、《困学纪闻》 引文校正。
    [9]大理:“道”之变文。○“大理”异于“小理”。此物之“小理”与彼 物之“小理”,有异有同。异者不具普遍性,同者具有普遍性,即“大理”(道) 之一端。
    [10]吾未尝以此自多:阐明“至知无知”,贬斥大知小知“自美”“自多”、 自矜其知。
    [11]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泰山也:此句与下“此其比万物也, 不似毫末之在于马体乎”,演绎《齐物论》“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 ○旧多盲从郭注,谬解《齐物论》主张“秋毫”大于“泰山”,视为颠倒常识的 相对主义诡辩。《秋水》足证其非。参看本章第四节:“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 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 [12]礨 lěi 空:蚊穴(成疏)。稊 tí 米:小米(司马彪)。稊似稗(《尔雅》 郭璞注)。稗草之籽。 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以人对万物言(马其昶)。
    [13]人萃 cuì 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以一人对众人 言(马其昶)。
    【校勘】“萃”旧作“卒”,字通。于鬯、丁展成、方勇、陆永品校正。
    [14]“五帝”五句:义同魏撰《则阳》蜗角蛮触之争。
    【校勘】“禅”旧讹为“連”(连),《庄子阙误》引江南古藏本又讹为“運”(运)。王叔岷、张默生、陈鼓应校正。
    [15]“伯夷”四句:再次点破“河伯”隐喻“伯夷、仲尼”。○撰者混淆“伯”、 “仲”,不合四境排行隐喻。 ◎章节:抉发《齐物论》贬斥大知小知、褒扬至知之义。贬斥小知 (曲士)、大知(河伯、伯夷、仲尼)自多自矜、不“逍”己德;褒扬至知(北海 若)致无其知、自“逍”己德。

    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1]
    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固[2]。是故至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3];证向今故,故遥而不闷,掇而不跂[4],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途,故生而不悦,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固也。[5]
    “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也[6]。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今译
    河伯问:“那么我视天地为至大,而视毫末为至小,是否可以呢?” 北海若答:“不可以。万物,空间没有穷尽,时间没有终止,分化没有常态, 死生没有固定。所以至知洞观远近,明白小物不应自小,大物不能自大,从而 彻悟空间没有穷尽;所以至知求证古今,明白古代并不神秘,当代不应拔高,从 而彻悟时间没有终止;所以至知考察盈虚,明白获得不必欢喜,失去不必忧愁, 从而彻悟分化没有常态;所以至知明辨大道,明白生存不必欣悦,死亡不必悲戚, 从而彻悟死生没有固定。 “计算人所知的空间,不及所不知的空间;人在世的时间,不及不在世的时 间。以此至小之域,求索穷尽至大之域,所以至知自悟迷乱而不敢自得。由此看来,又如何能知毫末就足以定为至小之端?又如何能知天地就足以穷尽至大 之域?”

    校注
    [1]河伯第二问:北海若既言天地大于河海,河海小如毫末,河伯遂问可否 “大天地”、“小毫末”。
    [2]夫物,量 liàng 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固:总提四义,下文分释。
    【校勘】“终始无固”、下文“知终始之不可固也”之“固”,旧皆讹为“故”。 高亨校正。
    [3]至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首句褒扬至知“以道观之”而 无弊,次句超越“小知”,末句超越“大知”。○下节“自细视大者不尽”贬斥“小 知”囿于小而有蔽,“自大视细者不明”贬斥“大知”囿于大而有蔽。
    【校勘】郭象为了自圆谬解“褒大知、贬小知”,篡改“至知”为“大知”(郭 象篡改本篇共计三处,此为处),证见郭注“大知”。本书复原。内七篇褒 扬“至知”,贬斥“大知”,外杂篇亦然,本处不可能褒扬“大知观于远近”。
    【辨析一】内七篇褒扬“至知”、“达人”,贬斥“大知”、“小知”,无一“大 人”,外杂篇亦然。《秋水》、《则阳》各有一处“至知”,被郭象篡改为“大知”。《秋 水》三处、《知北游》一处、《管仲》二处、《则阳》二处、《在宥》一处“达人”, 被郭象篡改为“大人”。《管仲》二处“达”,被郭象篡改为“大”。《则阳》一处 “人”,郭象妄增“大”字,变成“大人”。郭象为了自圆谬解“褒大知、贬小知”, 篡改原文“至(知)”、“达(人)”,为“大(知)”、“大(人)”,涉及五篇十四 处(详见其注)。
    [4]遥而不闷:遥,训长,此言时长,即古代,扣“故”。不闷,不神秘。 掇 duō 而不跂 qǐ:掇,通“短”(王念孙),此言时短,即当代,扣“今”。 跂,同“企”,踮足,引申为拔高。不跂,不拔高。○儒墨“法先王”,拔高古 代之君(神秘化亦属拔高)。法家“法后王”,拔高当代之君。道家“法自然”(《老 子》),反对拔高先王、后王。
    【校勘】“跂”或作“企”,字通。或撰《宇泰定》“人见其跂,犹之魁然”, 刘安版新外篇《马蹄》“踶跂为义”、“悬跂仁义”、“踶跂好知”,刘安版杂篇《泰 初》“儒墨乃始离跂自以为得”,均训拔高。
    [5]坦途:“道”之变文。 生而不悦,死而不祸:义本《大宗师》“不知悦生,不知恶死”。 终始之不可固:义本《大宗师》“返复终始,不知端倪”。○上言至人之四知: 知“量无穷”,即彻悟空间之无穷。知“时无止”,即彻悟时间之无止。知“分 之无常”,即彻悟物化之无常。知“终始之不可固”,即彻悟造化之循环。
    [6]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至人自知迷乱,自知无知,故“不能自得”。 义本《大宗师》“不自得”。 ◎章第二节:抉发内七篇之“至知致无其知”、“不自得”、自“逍”己德。

    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1]
    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2]。夫精,小之微也[3];垺,大之殷也[4];故异便耳,此势之有也[5]。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6];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7]。可以言谕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谕,意之所不能致者,不期精粗焉。[8]
    “是故达人之行[9],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动不为利,不贱门隶;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贵清廉,不贱贪污[10];行殊乎俗,不多僻异[11];为在从众,不贱佞谄;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12]。
    闻曰:‘至人不闻[13],至德不得,达人无己[14]。’约分之至也。”

    今译
    河伯问:“世上论者都说:‘至精之道不见其形,至大之道不可范围。’此言可信而真实吗?” 北海若答:“小物观照大物不能穷尽,大物观照小物不能分明。精微之物, 比小物更小;巨大之物,比大物更大;所以每物各有方便与不便,这是情势固有 之囿。小大精粗,只能判断有形的万物;无形的至精,是数量所不能分明的;不 可范围的至大,是数量所不能穷尽的。可用言语阐明的,是万物的粗略;可用心 意达至的,是万物的精微;言语所不能阐明,心意所不能达至的至精至大之道, 超越小大精粗的万物。 “因此达道至人的行为,既不存心害人,也不推崇仁恩;行动不为求利,也 不鄙视求利之徒;既不争夺货财,也不虚假辞让;做事既不借重他人,也不矜夸 自食其力;既不崇尚清高廉洁,也不鄙薄贪婪卑污;行为异于世俗,也不乖僻立 异;为人随缘从众,也不鄙视巧言谄媚;庙堂爵禄不足以劝进之,庙堂刑戮也不 足以羞辱之;知晓是非不可细分,小大不可**。曾闻教诲说:‘至人不求闻达, 至德从不自得,达者无己丧我。’约束本分之至。”

    校注
    [1]河伯第三问:北海若既言天地并非至大,毫末并非至小,河伯遂问何者 “至小”、何者“至大”。 至精:元气小单位,万物始基。至大:万物始基之总和。○“至精”、“至 大”均谓道。 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义同魏撰《则阳》“精至于无伦,大至于不可围”。
    [2]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小物视大物不能尽,大物视小物不 能明。○小知、大知亦然。
    [3]精,小之微也:“精”谓小物中的至微之物(异于“至精”之道),观照 至大之道更不能尽。
    [4]垺 fú,大之殷也:“垺”谓大物中的至大之物(异于“至大”之道), 观照至精之道更不能明。○吴世尚:“外城谓之‘垺’,大外之大也。”方勇、陆 永品:“‘垺’通‘郛’,外城。”
    [5]故异便耳,此势之有也:万物无论小大,各有便与不便,无不有蔽,这 由物德之本性决定。○蔺撰《山木》:“人之不能有天,性也。”
    【校勘】“耳”字旧脱。刘文典、王孝鱼、王叔岷据《庄子阙误》引张君房 本校补。
    [6]有形者:有形之物。“精”、“粗”只可言说有形之物。
    [7]无形者:上扣“至精无形”之道。不可围者:上扣“至大不可围”之道。 ○道“至精无形”,故能遍在至小之物;道又“至大不可围”,故至大之物不能穷 尽。参看刘安版杂篇《天道》所引庄言“夫道,于大不终,于小不遗,故万物备”, 魏撰《知北游》“六合为巨,未离其内;秋毫为小,待之成体”。
    [8]“可以言谕”七句:言谕,用言语阐明。意致,用心意达至。物之粗略 表象,可用言语阐明。物之精微本质,可用心意达至。道既不能用言语阐明, 又不能用心意达至。
    【校勘】两“谕”旧讹为“論”(论),形近而讹,义不可通。据陆释一本作 “谕”校正。○“意之所不能致者”,“致”前旧衍“察”字,当属注家旁注于“致”, 后遂羼入正文。马叙伦、严灵峰、陈鼓应据上文“可以意致”校删。
    [9]达人:达,训至。即“至人”。
    【校勘】郭象篡改“达人”为“大人”,证见郭注“大人”,本书复原。详见《秋 水》辨析一。○“达人之行”义同蔺撰《达生》“至人之行”,足证郭版“大人之行” 必非原文。
    [10]【校勘】“不贱贪污”前,陶鸿庆、王叔岷据上下均为二句相对,疑有 脱文。王叔岷据成疏“非关苟贵清廉,贱于贪污”,拟补“守贵清廉”。王补四字, 缺成疏“非关”之义,多成疏所无之“守”。又相对二句之前句,均为否定式, 此句不当独作肯定式。○《齐物论》“至廉不谦……廉清而不信”,《天运》所引 庄言“忠信贞廉……不足多也”,亦证所脱前句当作“不贵清廉”,本书校补。
    [11]行殊乎俗:此句足证庄学反对“从其俗”。旧多盲从郭象反注,谬解庄 子主张“从其俗”(《天下》辨析二八)。
    [12]细大之不可为倪:倪,极。物之细小、巨大尚无极限,天道更无极限。 ○《逍遥游》“无极之外,复无极也”,《齐物论》“天倪”、“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
    [13]【校勘】“至”旧讹为“道”,据蔺撰《山木》“至人不闻”校正。“道人” 仅此一见,必非原文。当属或人欲避“至人”、“至德”之词复而妄改。○外杂 篇抉发内七篇的庄学至境,不避词复。证见《至乐》“至乐无乐,至誉无誉”,《田 子方》“至阴肃肃,至阳赫赫。……夫得是,至美至乐也。得至美,而游乎至乐, 谓之至人”,《知北游》“至言去言,至为去为”,《宇泰定》“至礼不人,至义不物, 至知不谋,至仁无亲,至信辟金”,《天运》“至贵,国爵摒焉;至富,国财摒焉; 至显,名誉摒焉”,《刻意》“心不忧乐,德之至也;一而不变,静之至也;无所 与忤,虚之至也;不与物殽,淡之至也;无所与逆,粹之至也”。
    [14]【校勘】郭象篡改“达人”为“大人”,证见郭注“大人”,本书复原。 详见《秋水》辨析一。○“达人无己”义同《逍遥游》“至人无己”,足证郭版“大 人无己”必非原文。
    【辨析二】陈鼓应:“‘是故大人之行……约分之至也’这一段和上下文义不 相干涉,显系他文错入,或为后人羼入。当删。”陈疑《庄子》不当褒扬“大人”, 不无其理,删之轻率。北海若之言均分二层,层针对河伯之问,第二层展开。 “是故达人之行”即本节第二层,其中“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 二句,与本节层“自细视大”、“自大视细”直接相涉,又伏下节“倪贵贱”、 “倪小大”。
    ◎章第三节:抉发《齐物论》“至知致无其知、小知大知自矜其知”之义。


    天下

    题解
    《天下》被先于刘安的《韩诗外传》钞引,必在魏牟版外篇。刘安版仍在外篇, 郭象版贬入杂篇。 崔譔、向秀《庄子注》均“有外无杂”(陆序),郭象版杂篇《天下》九章,“天 下”六章有陆引崔注十八条、向注二条,“惠施”三章却无陆引崔注、向注,而 且两大部分结构断裂、义理脱节,证明郭象裁剪刘安版外篇《惠施》526 字,拼 接于刘安版外篇《天下》2053 字,合为篇幅超长的郭象版杂篇《天下》2579 字, 再移外入杂;同时证明崔、向均注刘安版外篇《天下》,均未注刘安版外篇《惠 施》。详见绪论三《刘安版大全本篇目考》,参看《惠施》题解。张默生认为,《惠 施》“当另为一篇”。谭戒甫认为,《惠施》“经后人糅合”于《天下》。王叔岷认为, 《天下》、《惠施》“盖郭象合之”。 郭象裁剪《惠施》拼接于《天下》,破坏了《天下》的缜密结构,导致魏牟版、 刘安版《天下》的终篇庄周章,在郭象版《天下》中不再是终篇章,再经篡改、 妄断、反注,使撰者定位于大境的儒家“方术”,升格为儒家“道术”,使撰者 定位于至境的关尹、老聃、庄周的“道术”,降格为与墨家、宋钘、慎到并列的“方 术”,因而《天下》真义长期湮灭不彰。 郭象删去外杂篇所有明显的庄后史实,又导致苏轼、释性?、王夫之、宣颖、 胡文英、陆树芝、梁启超、马叙伦、钟泰、钱基博、张默生、徐复观、陈鼓应 等多数学者,认为《天下》是“庄子自作”的“《庄子》全书之自序”(梁启超)。 仅有朱得之、林云铭、胡适、郭沫若、王叔岷、严灵峰、崔大华、刘笑敢等少 数学者,认为《天下》“决不是庄子自作的”(胡适)。 本书从郭象版杂篇《天下》2579 字中,摘出魏牟版、刘安版外篇《天下》2053 字,复原于魏牟版外篇第十七。校正郭象篡改和历代讹误:补脱文 5 字, 删衍文 80 字,订讹文 16 字,厘正误倒 1 处。 《天下》文风张扬夸诞,意旨鲜明辛辣,撰者当为先崇名家、后宗道家、杂 学极广的庄子再传弟子魏牟。 魏撰《天下》,可分六章。篇旨是总论百家方术,弘扬老、庄道术。 章,总论“方术”、“道术”。 第二章,分论墨家“方术”。 第三章,分论宋钘“方术”。 第四章,分论慎到“方术”。 第五章,分论关尹、老聃“道术”。 第六章,分论庄周“道术”。 通篇措词严谨,评议精准,终篇章评议庄周及其所撰内七篇,堪称千古不 刊之论。蔺撰《寓言》已对内七篇结构及其奥义予以内���抉发,成为****、后无 来者的庄学总论。魏撰《天下》则对内七篇义理及其价值予以外部定位,成为前 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先秦学术总论,被古今学者公认为中国思想史名篇。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1]
    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2]
    曰:无乎不在。[3]
    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4]
    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5]

    不离于宗[6],谓之天人[7];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8],
    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9],谓之圣人。
    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10];熏然慈仁,谓之君子。[11]
    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12];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13]
    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以蕃息畜藏为意,老弱孤寡皆有以养,民之理也。[14]

    古之人其备乎[15]!配神明[16],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17];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18]
    其明而在数度者[19],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20]
    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21]
    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22],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23]

    天下大乱[24],贤、圣不明,道、德不一[25],天下各得一察焉以自好[26],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27]。虽然,不赅不遍,一曲之士也[28]。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不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29]

    是故内圣外王之道[30],暗而不明,郁而不发[31]。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32]。悲夫,百家往而不返,必不合矣[33]。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34]

    今译
    天下治方术之人很多,都以为自己拥有的方术,是无以复加了。 古人所言的道术,究竟何在? 答曰:无所不在。 问:道体之神从何而降?道体之明从何而出? 内圣有其所生,外王有其所成,都源于道一。 不离宗师,称为天人;不离精神,称为神人;不离真德,称为至人;以天道 为宗师,以物德为根本,以造化为玄门,洞悉物化征兆,称为圣人。 以仁作为恩泽,以义作为公理,以礼规范行为,以乐调和矛盾;熏陶天下慈 爱仁厚,称为君子。 以法作为名分,以名作为表征,以实作为参验,以稽查来决断;法律之数 一二三四,百官以此排列。 以实事为常务,以衣食为主干,以繁衍生息、积蓄收藏为意义,老弱孤寡 都得赡养,是民众的理想。 古人的道术何其完备啊!匹配神明,醇和天地,养育万物,合和天下,泽 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包罗六合四方,笼罩小大精粗,道术的运用无所不在。古之道术明确而在于古时制度的,旧时律法、世传史书尚且多有记载。 古之道术在于《诗》、《书》、《礼》、《乐》的,邹鲁士人、搢绅先生多能明白。 古之道术散见于天下而存设于中原的,百家之学时或予以称道。 近世天下大乱,贤、圣不能辨明,道、德不能划一,天下各得一察以此自 好,譬如耳目鼻口,都有所明,不能相通,犹如百家众技,都有所长,时有所用。 尽管如此,不完备不全面,都是一曲之士。分判天地之美,离析万物之理,不 察古之道术大全,很少有人能够备悉天地的**,称述神明的容貌。 因此内圣外王的道术,幽暗而不能彰明,郁积而不能抉发。天下的士人各 为一己嗜欲,而自造方术。可悲啊!百家方术往于人道而不返天道,必定不合 古之道术。后世的学者,不幸不能窥见天地的纯粹,古人的大体,道术将被天 下方术割裂。

    校注
    [1]方术:与下句“道术”对举。
    【辨析一】“道术”又称“大方”(蔺撰《山木》,魏撰《秋水》、《则阳》、《管 仲》),义本《老子》“大方无隅”。“方术”、“小方”囿于一方一隅,“道术”、“大 方”不囿于一方一隅。此为“道术↘方术”之辨。陆西星:“‘方术’,‘道术’之 局于一方者也。”钟泰:“全者谓之‘道术’,分者谓之‘方术’。”均能判明其异。 ○郭注:“道术流弊,遂各奋其方。”混淆“方术”、“道术”为一。成疏:“‘方’, 道也。‘古之道术’,古术。”王先谦:“‘方’,道也。‘方’,道术。‘方’,术也。” 张默生:“‘方术’亦即‘道术’。”均属盲从郭注。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三句:贬斥天下“方术”自矜自得地拔高“方术” 自居“道术”,即拔技为道,“非所明而明之”(《齐物论》)。义同下文“天下各 得一察焉以自好”。参看魏撰《秋水》贬斥孔子“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郭象错误连读“有为”,然后反注:“为其所有为,则真为也;为其真为,则无为矣, 又何加焉?”妄断反注首句之后,下文系统自圆。
    [2]道术:语本《大宗师》,与上句“方术”对举。 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问。问认识论之道术何在。
    [3]无乎不在:答。答认识论之道术无乎不在。○旧多混淆于魏撰《知 北游》所引庄言“(道体)无所不在”,未明“道体↘道术”之辨(《大宗师》辨 析十二、十三)。本体论之道体,“无所不在”于天地万物,也在于不信仰道体 存在之人。认识论之道术,“无乎不在”于信仰道体存在之人,亦即分论五章之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
    [4]神何由降?明何由出:第二问。乃问“治方术者”拔高“方术”为“道 术”,因而遮蔽“道术”之后,“道术”如何显于天下。
    【辨析二】“神”、“明”合词“神明”,即“道体”。参看本章下文“配神明”、 “称神明之容”。○首章三次重言的“神明”,不见第二墨子章、第三宋钘章、第 四慎到章,仅见第五关尹、老聃章“澹然独与神明居”、第六庄周章“神明往欤”, 可证分论五章分为“方术”三章、“道术”二章。
    [5]“圣有所生”三句:第二答。“圣有所生,王有所成”,展开下文“内圣 外王”,定义认识论之“道术”。“皆原于一”之“一”,即本体论之“道体”。三 句乃谓:“道术”源于“道体”。○道术源于道体,即源于真一,故“以天为父” (《大宗师》)。方术不源于道体,而源于假一(《齐物论》“劳神明为一”),故“以 君为父”。 ◎章节:首明“道术↘方术”之辨,兼明“道体↘道术”之辨。方 术原于假一(君主),囿于一方一隅;道术原于真一(道体),超越一方一隅。
    [6]不离于宗:义同下句“以天为宗”,均本《大宗师》“以天为父”。二句 均谓庄学宗旨“顺应天道”。
    [7]天人:义本《大宗师》“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内七篇无 “天人”。○下文“神人”、“至人”、“圣人”,本于《逍遥游》“至人无己,神人无功, 圣人无名”。
    [8]不离于精、不离于真:“精”、“真”均谓天赋真德。二句均谓庄学真谛“因循内德”。
    [9]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三句分扣庄学三义“因循内德,顺应 天道,因应外境”。 ○第二节层:道家“道术”,居于至境;不偏一方,不囿一隅。
    [10]“以仁为恩”四句:分扣儒家宗旨“仁义礼乐”。
    [11]熏然慈仁,谓之君子:儒家好言“君子”、“小人”。○“熏”旧作“薰”, 字通。○第二节第二层:儒家“方术”,居于大境;偏于一方,囿于一隅。
    [12]“以法为分”四句:均为法家宗旨。参看《韩非子·显学》:“无参验而 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故明据先王,必定尧舜者,非愚则诬也。”
    [13]“其数一二三四是也”二句:法家主张“王法面前,人人平等”,治术 分明。选拔百官,反对儒家之“亲亲”、墨家之“尚贤”,等级分明。详见第四 慎到章。○第二节第三层:法家“方术”,居于小境;偏于一方,囿于一隅。
    [14]“以事为常”五句:此论民众既无“道术”,亦无“方术”,仅仅遵行“衣 食”之“物理”。
    【校勘】“以蕃息畜藏为意”之“以”旧脱,“为意”二字旧误移于“老弱孤寡” 后,义不可通。武延绪、陶鸿庆、蒋锡昌、于省吾、王孝鱼、陈鼓应据日本高 山寺古钞本校正。 ○第二节第四层:民众“无术”,居于初境;以事为常,衣食为主。 ◎章第二节:运用庄学四境,展开“道术↘方术”之辨。阐明道家“道 术”居于至境,儒家“方术”居于大境,法家“方术”居于小境,民众“无术” 居于初境。
    【辨析三】本节四层,运用道家价值序列“道↘德↘仁↘义↘礼↘乐↘法”, 分别对应于庄学四境:层,把崇尚“道↘德”的道家“道术”定位于至境; 下文“道术”二章,即第五关老章(道术先驱)、第六庄周章(道术大成),对 应于此境。第二层,把崇尚“仁↘义↘礼↘乐”的儒家“方术”定位于大境;下 文“方术”三章之前二章,即第二墨子章(矫正儒家),第三宋钘章(矫正墨家)对应于此境。第三层,把崇尚“法”的法家“方术”定位于小境;下文“方术” 三章之末章,即第四慎到章,对应于此境。第四层,把没有“方术”的民众定 位于初境;下文分论五章,无一对应于此境。○至境“道术”(道家、关老、庄 周)无为不治民,大境“方术”(儒家、墨家、宋钘)、小境“方术”(法家、慎到) 有为治民,均与民众有关,所以本节完整演绎庄学四境,言及初境民众。下文 五章分论“道术”、“方术”,不再言及“无术”的民众。
    [15]古之人其备乎:古之“道术”完备,不偏一方、不囿一隅。参看或撰《天 地》所引庄言“循于道之谓备”。○“古之人”,乃是第五章“古之博大真人”关尹、 老聃之前的古之至人。古之“道术”无乎不在,并非始于关尹、老聃。
    [16]神明:道体。配神明:道术。
    [17]本数:道家“道术”所明之“道德”。末度:儒家“方术”所明之“仁 义礼乐”,法家“方术”所明之“法”。
    【辨析四】儒家“方术”,以“仁义”(末度)僭代“道德”(本数),即“仁 义 = 道德”。法家“方术”,以“王法”(末度)僭代“道德”(本数),即“王法 = 道德”。均非“明于本数,系于末度”之“道术”。○成疏:“本数,仁义也。末度, 名法也。”不合道家之义。
    [18]其运无乎不在:此扣篇首“道术无乎不在”,仍谓“道术”之运用无乎 不在,非谓“道体”之运用无乎不在。 ○第三节层:古之“道术”完备,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其运无乎不在。
    [19]数度:层“本数”、“末度”之缩略。
    [20]旧法世传之史:隐指周之守藏史老聃所创道家。参看《汉书·艺文志》: “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 ○第三节第二层:古之“道术”大部,存于周室史籍,周室史官多能明之。
    [21]邹鲁之士、搢 jìn 绅先生:邹鲁儒家。孔子为鲁人,孟子为邹人。
    【校勘】此下旧衍六句二十七字:“《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 《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隔断文义,破坏本节清晰 结构。马叙伦、吕思勉、张恒寿、徐复观、陈鼓应视为注文羼入而删。○南宋 朱熹以前之妄人,仅增四句,而且句序、文字均与今本不同,证见明人杨慎《庄子解》:“《庄子》曰:‘《易》以道阴阳,《书》以道政事,《诗》以道性情,《春秋》 以道名分。’为朱子所深取,且曰:‘庄子是大秀才,荀子不及。’信矣!或谓其 遗《礼》、《乐》而不言,以议其失。非也。《庄子》之言,多举略以例详。如‘九 渊’之名,止列其三是也。六经而举其四,则《礼》以道中,《乐》以道和,推 之可知。”明代杨慎以后之妄人,又据杨慎“推知”的“《礼》以道中,《乐》以 道和”,改为“《礼》以道行,《乐》以道和”而增入。再通改前人所增四句,遂 成明后通行本之六句二十七字。○旧多不知衍文,视为《天下》撰者推崇“六经”、 尊孔尊儒至极之证。 ○第三节第三层:古之“道术”部分,存于孔门儒书,邹鲁儒生多能明之。
    [22]天下:囊括当时所知世界。中国:专指华夏诸族所居之地。
    [23]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百家时或称道古之“道术”残片。 ○第三节第四层:古之“道术”残片,散于天下中国,百家时或称道。 ◎章第三节:阐明古之“道术”降为今之“方术”的历史轨迹。古之“道 术”完备,大部存于今之道家“道术”,部分存于今之儒家“方术”,残片散于 今之百家“方术”。
    【辨析五】本节层,总领本节第二、第三、第四层(并非与之并列)。 第二层“其明”(道家),第三层“其在”(儒家),第四层“其数”(百家),三 “其”均扣层“其运无乎不在”(古之道术)。旧多误视第三层(儒家)与第 一层(古之道术)并列,作为《天下》尊孔尊儒至极之证。又多误释第四层(百家) 从属��第三层(儒家),误释百家称道儒家,也作为《天下》尊孔尊儒至极之证。 下文“方术”三章均有“古之道术有在于是”,又均斥儒家,可证百家称道的是 古之“道术”残片,并非称道儒家。
    [24]天下大乱:周季天下大乱,导致完备的古之道术式微。
    [25]贤、圣不明,道、德不一:贤者、圣人不能辨明,乃因各家“方术” 对“道”、“德”定义不一。○儒家以“仁义”为“道德”,墨家以“天志”为“道 德”,法家以“王法”为“道德”,进而各据“道”、“德”之定义,裁断“圣贤 愚不肖”。
    [26]天下各得一察焉以自好:上扣篇首“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郭象为了自圆对篇首之误断,进而误断本句:“天下各得一,察 焉以自好。”
    【校勘】“各”旧讹为“多”,形近而讹。严灵峰据郭注“各信其偏见”、成 疏“各滞所执”、下文“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校正。
    [27]“譬如耳目鼻口”六句:譬解“百家众技”(包括儒家)均属偏于一方、 囿于一隅之“方术”。均未“技进于道”(《养生主》),无不拔技为道,无不“非 所明而明之”(《齐物论》)。
    [28]不赅 gāi 不遍,一曲之士也:赅,旧作“该”,字通。赅、遍,均训全 面完备,上扣“古之人其备乎”。总斥“百家众技”(包括儒家)。○参看魏撰《秋水》 “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魏撰《则阳》“在物一曲,夫胡为于大方?”
    [29]“判天地之美”五句:总斥“百家众技”(包括儒家)。○旧多谬解本章 认为孔子已察“古人之全”,作为《天下》尊孔尊儒至极之证,既与本章义理抵牾, 又与魏撰《田子方》贬斥孔子“不知天地之大全”抵牾。
    【校勘】“察”前旧脱“不”字,义不可通。本书据文义校补。 ◎章第四节:贬斥百家“方术”不赅不遍,分判天地万物,未察古之“道 术”大全。 [30]内圣:上扣“圣有所生”,即庄学真谛“因循内德”(蕴涵庄学宗旨“顺 应天道”)。 外王:上扣“王有所成”,即庄学俗谛“因应外境”。 内圣外王之道:此为认识论之“道”(道术),非本体论之“道”(道体)。
    【辨析六】“外王”之“王”,即“应帝”之“王”、“王德之人”(或撰《天地》 所引庄言),《齐物论》“王倪”、《德充符》“王骀”、魏撰《则阳》“王果”均为其例。 ○旧多谬解“王”为俗王,如成疏:“玄圣素王,内也。龙飞九五,外也。”导致 庄学专名“内圣外王”转为儒学专名,进而认定“内圣”与《天道》之“素王” 均指孔子(均非),作为《天下》尊孔尊儒至极之证。○“内圣外王”实为概括 古之“道术”,又概括集古之“道术”大成的庄子“道术”。是否兼具“内圣”、“外 王”,贯彻于下文分论五章之始终。
    [31]“是故”三句:小结上文。今之百家“方术”(包括儒家),割裂、遮蔽了“内圣外王”的古之“道术”,使之“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割裂即“取” 其局部,遮蔽即“舍”其大部不取。知而“舍”之,乃有意之遮蔽;不知而“舍” 之,乃无意之遮蔽。
    [32]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义同篇首“天下之治方术者,皆 以其有,为不可加”,上文“天下各得一察焉以自好”。○梁启超:“‘以自为方’ 之方,即‘治方术’之方。” [33]悲夫,百家往而不返,必不合矣:此悲今之百家“方术”(包括儒家), 往于假一,不返真一,必然不合于一,不“原于一”。○“返”旧作“反”,字通。
    [34]“后世之学者”四句:此悲欲学古之“道术”的后世之人,不幸不能窥 见天地之纯粹(道体),古人之“道术”大体,因为古之“道术”即将被天下“方 术”(包括儒家)割裂、遮蔽。
    ◎章第五节:阐明篇旨。在古之“道术”正在、即将被今之“方术”彻 底割裂、彻底遮蔽之际,抉发古之“道术”大全(首章),彰明集古之“道术” 大全的庄子“道术”(末章),传诸后世学者。
    ●方术道术总论章:总论天下“方术”偏于一方,囿于一隅,“百家众技” 拔技为道,非所明而明之,割裂、遮蔽了不偏一方、不囿一隅的古之“道术”。
    目录
    目录 凡例//I 修订版序 《庄子》1.0版、2.0版失而复得记//III 初版序言 复原《庄子》,正本清源//IX 绪论一 初始本编纂者魏牟论 弁言 权威谬见,误导后世//003 一 中山王子,崇信公孙//004 二 亡国之后,改宗庄学//007 三 西会秦相,东晤赵相//008 四 重逢公孙,极赞庄子//010 五 再次过赵,讽喻赵王//011 结语 弘扬庄学,天下一人//012 绪论二 魏牟版初始本篇目考 弁言 魏后刘前,五子钞引//017 一 《荀子》钞引《庄子》初始本//017 二 《韩非子》钞引《庄子》初始本//019 三 《吕览》钞引《庄子》初始本//022 四 贾谊、韩婴钞引《庄子》初始本//023 五 五子钞引,篇目总汇//024 结语 魏版《庄子》,迅速传播//026 正编 魏牟版初始本(二十九篇) 正编上 魏牟版内篇七 逍遥游//029 齐物论//055 养生主//111 人间世//125 德充符//162 大宗师//188 应帝王//239 正编下 魏牟版外篇二十二 寓言//263 山木//281 达生//310 至乐//341 曹商△//357 秋水//373 田子方//409 知北游//426 庚桑楚//467 徐无鬼//485 管仲△//506 则阳//533 外物//571 让王//601 盗跖//640 列御寇//658 天下//671 惠施▲//714 宇泰定△//729 胠箧//749 天地//766 天运//785 绪论三 刘安版大全本篇目考 弁言 《庄子》大全本先于《史记》//825 一 大全本编纂者必为刘安//826 二 刘安版新增二十三篇//828 三 郭象版删除十九篇//830 四 三大版本史实、钞引异同//836 附编 刘安版大全本(新增二十三篇) 附编上 刘安版新外篇六 骈拇//841 马蹄//855 刻意//864 缮性//873 在宥//884 天道//911 附编下 刘安版杂篇十四 说剑//945 渔父//955 泰初△//970 百里奚△//998 子张△//1011 马捶▲//1026 阏弈▲//1031 游凫▲//1034 子胥▲//1038 意修▲//1040 卮言▲//1041 重言△//1042 畏累虚▲//1043 亢桑子▲//1044 刘安版附录 解说三 庄子后解▲//1047 庄子略要▲//1049 解说第三△//1051 余论 《庄子》佚文概览 弁言 佚文可窥刘安版概貌//1055 一 佚文多涉庄后史实//1055 二 佚文多合郭述理由//1058 三 佚文不合郭象之义//1060 四 佚文属于裁剪弃余//1063 五 佚文明篇目而难补//1064 六 佚文可补庄子生平//1065 七 佚文可证郭象反注//1067 八 佚文可解庄学疑难//1069 九 佚文可证已知庄义//1070 十 佚文可补今缺庄义//1071 结语 佚文极少违背庄学//1072 附录·索引 附录一 三大版本分类篇目表//1077 附录二 外杂篇无一庄撰六类内证表//1083 附录三 钞引魏牟版、刘安版异同表//1085 附录四 魏后刘前五子钞引魏牟版详表//1087 附录五 庄学分段年表//1104 附录六 本书参考文献//1109 索引一 《庄子复原本》人物索引//1118 索引二 《庄子复原本》君侯索引//1129 索引三 《庄子复原本》寓言索引//1132 索引四 《庄子复原本》动物索引//1135 索引五 《庄子复原本》植物索引//1138 索引六 《庄子复原本》校勘总汇//1141 索引七 《庄子复原本》校勘统计//1183 索引八 《庄子复原本》初版订正//1186 索引九 《庄子复原本》主要辨析//1189 初版跋语 直面《庄子》,突破遮蔽//1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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