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希望自己能一口气把这段时间都睡过去。 高中啊,“炼狱”可能是适合形容这段时间的一个词吧!如果 有什么能抵偿我曾经犯下的罪,那这段时间多多少少都能算上点。我 一直也没办法习惯这种沉闷的生活,而且每**似乎都比前**更加 单调无聊。 如果地震活跃期间那些毫无动静的状态可以被定义为休眠状态的 话,那高中生活也算是我的一种休眠状态了。 学校食堂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块石膏板,上面有好多裂缝。我盯着 它们看了半天,想象出各种根本不存在的图形。我的脑子里总是充满 了嘈杂的人声,它们像奔腾的江河似的在我的脑海里咆哮,这是关掉 这些杂音的办法之一。 成百上千个无聊的声音,我选择统统忽略掉。 我总是能潜入人类的意识,听到他们的心里话。今天,所有人的 心思都花在了一个新来的转学生身上,有关她的一点点琐碎戏码都能 让他们兴奋起来。我在一个又一个人的意识里,从各个角度看清了这 张新面孔。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嘛。不用猜都知道,她的到来 所引发的激烈反应,就像在一群蹒跚学步的小毛孩面前晃过一个亮闪 闪的东西一样。就因为她的面孔看起来比较新鲜,这群害羞的男生, 已经有一半开始想象自己迷上她的样子。���更加努力地把他们的想法 从自己的脑子里赶走。 只有四个声音,我并不是出于厌恶而是出于礼貌屏蔽掉的——他 们是我的家人,我有两个兄弟和两个姐妹,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我面前 没有隐私的状况,也基本不会为此费心。我一般都会尽我所能,不去听他们的想法。 虽然尽力了,我还是……能知道。 罗莎莉一如既往地在想她自己——她的意识如一潭死水,毫无波 澜。她从别人的眼镜上看见自己的影像,沉溺于自己**的外表不可 自拔。其他人的头发都不像她那样接近于纯金色,其他人的身材也都 不是她那样**的沙漏型,其他人的脸蛋更不是她那种**无瑕又对 称的鹅蛋脸。她不会拿自己和这里的人类比较,这种比较太可笑、太 荒唐了。她是在和同种类的我们比较,当然,我们也都比不上她。 埃美特惯常无忧无虑的脸上出现了挫败的表情。现在,他蜷起 大手插进乌黑的鬈发,然后收紧,头发歪歪扭扭地从他的指缝里露出 来。夜里的摔跤比赛他输给了贾斯帕,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他把有 限的耐心发挥到极点,才能勉强等到上完这**的课,再组织一场比 赛扳回败局。听埃美特的想法从来不会让我觉得侵犯了他人隐私,因 为他想到的就一定会说出来,要不就付诸行动。或许我对读取别人的 想法感到内疚的原因是,我知道他们有许多不想让我知道的心 事。如果说罗莎莉的意识是一潭死水,那埃美特的意识就是一泓毫无 阴影、清澈透明的湖水。 而贾斯帕……很痛苦。我压下一声叹息。 爱德华。爱丽丝在脑海中叫我的名字,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和大声叫出我的名字是一样的。幸好近几十年我这个名字已 经落伍了——过去则很烦人,任何一个人,在任何时候想到任何一个 爱德华,我的头都会不由自主地转过去。 现在我的头没动。爱丽丝和我都很擅长这种隐秘的交流,基本上 不会有人发现我们。我的目光继续盯在石膏板的裂缝上。 他在忍什么呢?爱丽丝在心里问我。 我皱起眉,嘴角微微一动。这样的表情并不会泄露什么,我经常 因为无聊而皱眉。 贾斯帕一动不动好长时间了。我们都必须时刻注意表现得像人 类,时不时有点小动作,这样才不会太显眼。比如像埃美特那样拽拽 头发,像罗莎莉那样轮换着跷起腿,像爱丽丝那样用脚尖敲油毡地面,或者像我一样转头盯着墙上的裂纹。贾斯帕没有,他看起来就像 是定住了似的,消瘦的身板僵硬地挺着,通风口吹来的风似乎连他蜂 蜜色的头发都没有撩动。 爱丽丝的意识里警铃大作,我从她的脑子里看出她在用眼角余光 观察贾斯帕。有什么危险吗?爱丽丝跳过那些让我皱眉的各种无聊景 象,窥视不远的未来。即便是在使用预见未来的**力,她也记得把 一只娇小的拳头放在尖尖的下巴底下,时不时地眨眨眼,再拂开眼前 一缕参差不齐的黑色短发。 我装作看墙砖的样子慢慢向左转头,叹口气,接着向右转头,回 去看天花板上的裂缝。其他人会以为我在假装人类,只有爱丽丝知道 我是在摇头。 她放松下来。在事情变糟之前告诉我一声。 我只动了动眼睛,先看向天花板,又往下看。 先谢了。 我很高兴自己没办法大声回答她。我能说什么呢?我很乐意?没 什么乐意的,我并不乐意感受贾斯帕的挣扎。真的有必要做这样的尝 试吗?难道**的做法不是承认他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像我们一样忍 住饥饿吗?为什么要挑战他的极限?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距离我们上一次“猎食之旅”已经过了两个星期。这段时间对我 们其他人来说还不算太难过。如果人类走得太近,如果风向不对,我 们偶尔会有点不舒服。不过人类很少有走得太近的时候,他们的本能 告诉他们“这些人很危险,一定要避开”,这些是他们清醒时想 不明白的。 贾斯帕现在就非常危险。 虽然不经常发生,我偶尔还是会对周围人类的健忘程度感到吃 惊。不过我们都习惯了,这也是可以预料的,只是人类少数几次放松 警惕的情况比平时更严重。没有人注意到在旧餐桌旁消磨时间的我 们,如果同一位置上趴着几只埋伏的老虎,恐怕都没有我们危险。人 们只会看到五个外表有点奇怪的人,和自己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擦身 而过。无法想象如此迟钝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