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赖安转到面朝着卡戎星,然后用力推了他一把。虽然他 将会与“奥林匹亚号”以同样的速度前进,但是随着“奥林匹亚号” 不断向我们**定位的恒星驶去,二者只会渐行渐远。 他现在也一定还在那里飘浮着。 自从失去了肉眼,我便几乎不会掉泪。但当美杜莎回到自己的藏身之处,我关闭外闸门与她告别时,我掉了一滴眼泪。哭泣并不是出于对赖安的同情,但也不能说这是出于喜悦。我想, 我哭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也践行了)纯粹的恐惧和纯粹的美丽。我脑海里响起了托马斯·塔利斯的《拉尔夫·沃恩·威廉 姆斯的主题幻想曲》。 这首曲子讲述了一位僧人在孤独的大教堂里唱着歌曲,声音一直传到了天堂。但这首曲子需要两个弦乐团协奏才行。前 几个音符需由琴弦弹奏,听起来会有黎明的曙光即将普照世界的 感觉——这景象我曾梦见无数次,但却从未亲眼见过。当琴弓拨动琴弦,神圣的合奏声响起来时,间或穿插的独奏让整首曲子听起来更富人文气息;随后,其他乐器又重新融合在一起,整首曲子听起来激荡人心,超越了凡尘的界限。 我敢肯定赖安不会懂我听《幻想曲》的感受。我父亲是历史古典音乐保护活动的主要倡导者,但他失败了。 或者说,他看似失败了。因为,当我移居到“奥林匹亚号”时,带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牙刷,还带来了父母托付给我的技术,而这项技术就是赖安·查尔马恩必死的原因。 也许你认为我是为了复仇才杀害了他,但完全不是。赖安之所以必死,是因为他想要废除查尔马恩夫人的“音乐教育”法案。 赖安认为音乐仅仅是用来维护纪律的工具,而不是用来激发灵感的妙药。他想证明自己的父亲贝勒·查尔马恩不过是个无能的懦夫,不敢忤逆早已驾鹤西去的母亲。 那首曲子,赖安连一个音符都没有听过。但这对他或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愚蠢地想要阻挠那个法案。随着他的死亡,反对派也一同消亡,而查尔马恩夫人(于死后声明)的遗愿获得了胜利。 尽管早已不再假扮仆从,我还是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我监视着贝勒·查尔马恩和他的亲信;在他得知自己的儿子失踪时,我正盯着他。他看了一眼奥莱利家族,他们又盯了回来。管理者们总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对方会谋杀或背叛自己,但不会有人站出来大声指控。 十个休息-工作周期之后,贝勒召集众议院,通过了“音乐教育”法案,以此悼念自己死去的儿子。“奥林匹亚号”上的每个孩子都植入了我父亲精心编写和保存的、内容庞大的古典和民间音乐库。管理者们为彼此的远见卓识互相道贺,却从未怀疑与那些美妙音乐一同植入的,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没人知道我父亲为了保护他挚爱的音乐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相信这是与我们被遗忘的过去建立联系的好方式。即便不 是为了隐藏在数据库中的通信生物技术,他也会这样做。人人都 以为查尔马恩夫人一手策划了“音乐教育”法案,但实际上,她脑 海里从未有过半点这样的想法。她才不了解音乐,而她背地里的 狼子野心,可谓彻头彻尾地残忍无情。 她才是我们不幸的罪魁祸首。但要是我能自己想出别的办法,就不会让她以这种方式被人铭记。 这样一来,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她之前暗怀着的鬼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