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故乡,*忆是童年。我童年时,故乡过大年的情景*是难忘。 我的故乡坐落在鄂东的山区,那里村落偏僻,交通闭塞,但山清水秀, 有着美丽的田园风光。故乡的人们热情、耿直,故乡的风俗古朴、温馨。 特别是春节,我们叫作过大年,过得是那么的热闹、浓烈,叫人难以忘怀。 小时候,每到放寒假,我们就抱着日历等过年,**撕去一页,盼年 快快来,饭吃不下,觉睡不安,被大人们称为“望年饱”。 从腊月中旬起,生产队里的农活就渐渐安排得少了,婆婆妈妈们基本 上就待在家里办年食:洗黄豆、浸黄豆,然后挑到磨坊做豆腐;淘糯米、 蒸糯米,再让男劳力们在家里捣糍粑;翻箱倒柜,找出收藏了大半年的花 生、蚕豆、红薯片、杂粮果子,用沙子拌了,在锅里翻炒,炒得满村飘香; 还要烫豆膏、做鱼面、炸丸子、卤牛肉,每天都忙到深更半夜,乐此不疲。 叔叔伯伯们则忙着结网捞鱼,杀猪宰鸡,不时地赶到镇子上去购买年货。 大家一边忙乎着,一边欢笑着抱怨:“这在家里办年食呀,比到田畈干活 还累哟。” 我们这些小毛头当然是不理解大人们辛苦的,每天就邀了全村的小伙伴,走东串西,这家弄一把花生,那家赚一碗豆腐脑,嘴里还不住地吼唱: “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望年急……” 腊月二十八,是小年,我们那里叫“还福”。二十七的夜里,鸡叫头 遍,大人们就把我们从睡梦中喊醒。这时,堂屋的方桌上亮起两根红蜡烛, 满屋子摇晃着喜庆的光辉,丰盛的菜肴摆好了,浓郁的当地老酒也斟好了, 碗筷俱齐,大人们就是不让我们上桌,规定连凳子都不能碰一下,说这头 一道菜是给先人办的。先人一年到头,在外游荡,现在要接先人回家过年, 并留在家里待到正月十五才离去。我们诚惶诚恐地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 口水直流。等大人们烧完了一摞又一摞的纸钱,也念叨了一遍又一遍的祈 祷后,我们依次跪下,面向餐桌叩拜,拜毕,再放一串爆竹,供先人的程 序才算完成。于是撤下这一道道酒菜,再换上热的酒菜,一家人上席,欢 天喜地地吃起年饭来。年饭要慢慢吃,越慢越好,边吃边诉家常,从凌晨 吃到晌午。那时,我的祖母在这顿饭中,吃到多久,就把吉祥话说到多久, 听得我们心花怒放。 年三十的夜里,我们要“守岁”。吃过晚饭,妈妈就给我们换上新衣 裳,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用树兜架在堂屋的一角燃烧)拉家常、讲笑话, 同村的人互相串门打纸牌,肚子饿了就烤糍粑吃,怎么样找乐子都行,就 是不准去睡觉。小伢们熬不住,可以在大人的怀里睡一睡,妇女们也可在 午夜以后到房间休息,但男子汉必须“守岁”到天明。 天明了,打开大门,一家人走出门外,放一挂长长的鞭炮,算是“出 方”,表示走进了崭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