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集团与罗尚的争斗 益州刺史赵廞被杀使巴蜀地区出现暂时的权力真空,西晋下诏拜梁州刺史罗尚为平西将军、假节、领护西夷校尉、益州刺史,又给卫节兵一千、梁州兵二千,配上庸都尉义部一千五百人,合四千五百人入蜀控制局势。又迁梓潼太守乐陵徐俭为蜀郡太守、扬烈将军陇西辛冉为广汉太守辅助罗尚。罗尚早在赵廞谋反自立之时即上表指出赵廞并无雄才,且不为蜀人所附,败亡指日可待。这种“卓见”以及梁益二州切近是西晋加封其为益州刺史的重要原因。此外,罗尚又表请牙门将王敦兵七千余人助阵。在经过充分准备之后,罗尚率领牙门将王敦、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上庸都尉义歆部等入蜀,这给了李特等很大的压力,被迫派遣李骧迎接于道路,并贡献珍宝贿赂罗尚。罗尚对此十分满意,认为能够控制流民集团,于是仍以李骧为骑督。罗尚到达绵竹后,李特、李流再次以牛酒犒劳。但王敦、辛冉等人对李特并不放心,认为李特等流民专为盗贼,应借此机会除掉,否则必然成为后患,但罗尚没有听从这一建议。辛冉为陇西人,与李特本为旧识,在会面之时提到“故人相逢,不吉当凶”之语,透露了���方矛盾,引起李特暗自猜忌。 三月,罗尚等到达成都,正式履行益州刺史职能。此时西晋下诏秦、雍二州,以齐万年起义平复,使二州召还流民入蜀者;又派遣御使冯该、张昌加以监督。李特长兄李辅也自略阳老家托言迎接家眷来到蜀地,但李辅并未以家族回归,反而告诫李特中原大乱,“不足复还”,李特由此确定了留在巴蜀想法,其对策也开始发生转变。 而为了缓解流民所面临被逼短期迁回秦、雍的困境,李特又连续采用了两手对策,先是派遣天水人阎式前去罗尚处请求暂缓六郡流民北归;二是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又向罗尚、冯该等加以贿赂,由此获得暂缓北归条件。此时西晋讨论平定赵廞之功,以李氏首当其冲攻灭赵廞,封拜李特为宣威将军、长乐乡侯,李流奋威将军、武阳侯。玺书到达益州后,又令州郡条列六郡流民参与平定赵廞有功之人,并加以封赏。但广汉太守辛冉想将平定赵廞之功据为己有,于是压下了封拜李特、李流的诏书,又不按实情上奏六郡流民有功者,由此导致六郡流民十分不满。此时罗尚又派遣从事监督流民北归,限定七月必须上路,逐步激化了矛盾。因为六郡流民经过数年时间,为求生计在巴蜀地区为人佣耕,早已逐步落地生根,听到限期上路的消息不知所措;而且此时正赶上雨水丰沛,尚未秋收,流民也缺乏路费,此时被逼北返无异于死路一条,于是多归附于李特以寻求帮助。李特等作为流民**再次派遣阎式向罗尚请求延期至冬天,以获取行资。广汉太守辛冉与蜀郡太守李苾等进言罗尚否决李特请求。阎式又向罗尚新举的秀才别驾杜弢陈说逼迫流民迁徙的弊端,杜弢之父曾任略阳护军,更为了解流民情况,故也认可其说法,向罗尚建议宽限流民一年时间,以缓和矛盾。但罗尚仍听从辛冉等的建议没有同意。杜弢见所言并不被采用,预感罗尚必然搅乱益州,于是退还秀才板。当时又出现白虹天相,头在井里、尾在东山,拖于益州太城之上。治中从事巴西马休就此询问阎式,阎式趁机将此事占卜为有万尸之气,而逼近于城绝非好事,为天降罪孽不可违;但只要平西将军(罗尚)能够宽限流民,则灾异天相必然消失。但这种说法仍没有打动罗尚。反而辛冉见罗尚已坚定逼迫六郡流民北归之心,更知流民首领在攻破成都时曾大肆掠夺,故想除掉流民首领以夺取其资材,于是又与李苾向罗尚进言,应趁流民北归之机夺取其在赵廞之乱中所剽掠的财物。罗尚于是在七月命令梓潼太守张演在各个北归要路设立关卡,搜罗流民随身财物。到九月,又派遣军队到达绵竹,名义上要种麦,其实目的在于防备流民逃逸,双方矛盾一触即发。 同时,李特又派遣阎式前往罗尚处请求宽缓期限上路,阎式见罗尚、辛冉营寨内“营栅冲要”,以图谋掩击流民,感到罗尚行为必然激发流民民乱,又知辛冉、李苾等图财之意坚决,于是向罗尚请辞。罗尚则仍然假意哄骗阎式说同意宽限行期,让阎式告知流民。阎式对于罗尚意图十分清楚,指出罗尚听从了奸人之计,宽限日期恐怕只是说辞,百姓虽弱但绝不可轻视,如果对其压迫太紧,恐怕众怒难犯、为祸不浅!罗尚仍搪塞阎式,对于宽缓期限一事信誓旦旦加以保证。阎式返回绵竹后对李特提到罗尚处的形势,指出罗尚虽然不断强调要宽缓期限,但并不值得相信;且罗尚自身“威刑不立”,辛冉等人各拥强兵。一旦辛冉等发动变乱,罗尚完全没有能力加以控制,李氏集团应早做准备以防不测。李特于是“缮甲厉兵”,戒严以备非常。李特见流民在罗尚压力下大量归于自己,于是在绵竹建立大营加以安置,又派人向辛冉请求宽限日期。辛冉见到李特回护流民、断绝了自己的财路而大怒,派人在主要道路上贴出告示,悬赏捉拿李特兄弟。李特见状将所有告示取回,将文字改为“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阎、赵、杨、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赏百匹。”使辛冉的矛头转向全部流民酋长以激化双方矛盾。流民本身即受到辛冉的盘剥,此时见到告示皆信以为真,更多的人逃到李特处寻求庇护,短时间内李特即聚集流民二万余人,李流处也聚集数千人。李特将流民分为两营,李特居北、李流居东,以防备辛冉。 另一边,辛冉、李苾则认为罗尚虽然贪婪,但并没有决断,如果拖延日久会使流民*终得以在巴蜀落地生根。且李特等均为雄才大略之人,如果等其成势,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目前应该果断采取措施消灭李特等流民,而不能再通过罗尚。二人商议以后,即派遣护军曾元进攻李特,但为李特所杀。罗尚又派遣督护田佐、牙门刘并等助兵辛冉,也为李特所败。罗尚以此埋怨辛冉妄自用兵,导致李特趁势而起****。经过此事以后,李特等流民集团与罗尚一方彻底决裂,双方在巴蜀地区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李特与罗尚的直接冲突标志着六郡流民集团开始走上独立自主之路。六郡流民共同推举李特为主,李特指示六郡出身的部曲督李含、上邽令任臧、始昌令阎式、谏议大夫李攀、陈仓令李武、阴平令李远、将兵都尉杨褒等上书朝廷,请求在巴蜀依“梁统奉窦融故事”;同时在六郡流民拥戴下,李特行镇北将军事,承制封拜属官,加封李流行镇东将军,号东督护,随即进兵广汉(今四川射洪县南)攻打辛冉。罗尚派遣李苾、费远率兵救援辛冉,但二人十分畏惧李特,不敢进兵。辛冉孤立无援,又与李特连战失败,于是将罪责归咎于绵竹令南郡人岐苍,杀之而突围逃往德阳(今四川遂宁市东南),李特攻入广汉,以李超为广汉太守,再率军进攻成都。罗尚给阎式发信,责备流民攻城掠地,阎式回信曰: 辛冉倾巧,曾元小竖,李叔平非将帅之才。式前为节下及杜景文论留、徙之宜。人怀桑梓,孰不愿之!但往日初至,随谷庸赁,一室五分,复值秋潦,乞须冬熟,而终不见听。绳之太过,穷鹿抵虎,流民不肯延颈受刀,以致为变。即听式言,宽使治严,不过去九月尽集,十月进道,令达乡里,何有如此也! 罗尚见到书信,知道李特等****,于是固守成都,并求救于梁、宁二州。 李特见进兵顺利,于是自称使持节、大都督、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依窦融在河西故事。封李辅为骠骑将军,李骧为骁骑将军,李始为武威将军,李荡为镇军将军,李雄为前将军,李含为西夷校尉,以李含子国、离、任回、李恭、上官晶、李攀、费佗等为将帅,任臧、上官惇、杨褒、杨发、杨珪、王达、麹歆等为爪牙,李远、李博、夕斌、严柽、上官琦、李涛、王怀等为僚属,阎式为谋主,何世、赵肃为腹心,其余皆有官号。六郡流民正式形成较为完备的统治集团。 为了进一步拉拢巴蜀百姓,分化罗尚的统治基础,李特与蜀人约法三章,并“施舍赈贷,礼贤拔滞,军政肃然”,与罗尚的贪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晋书·罗尚传》记:“蜀人言曰:‘尚之所爱,非邪则佞,尚之所憎,非忠则正。富拟鲁卫、家成市里。贪如豺狼、无复极已’。”在这种情况下,罗尚连续败于李特,于是阻长围,缘郫水结营,自都安(今四川都江堰市东南)到犍为七百里,形成与李特相拒的阵营,以阻止李特。同时又向梁州、南夷校尉求援。 太安元年(302)春,罗尚又遣牙门夏匡进攻李特于立石,再次失利。五月,西晋河间王司马颙派遣督护衙博西征讨伐李特,驻军梓潼(今四川梓潼县);又加封张微为广汉太守,驻军德阳;罗尚派遣督护张龟率四十牙门驻军繁城(今四川彭州市西北),南夷校尉李毅也派兵五千助战。此时衙博对李特尚存有幻想,派遣参军蒙绍加以诱降。罗尚送书信给衙博称:以往李流曾有书信,有意归降,但仍不断为贼寇。此时听说李特又有投降的想法,然而李流、李骧七八千人指日而到,其中奸计难测,不能轻视之。但衙博没有听从这一建议。李特果然先派镇军将军李荡、前将军李雄等袭击衙博,自己亲自击破张龟。李荡击败衙博于阳沔(今四川梓潼县东北),衙博军死伤过半,梓潼太守张演弃城逃走。取得胜利后的李荡趁势追击衙博至汉德(今四川剑阁县东北),衙博败走葭萌(今四川广元市西南)。李荡又进攻巴西郡(今四川阆中市),巴西郡丞毛植、五官襄珍(一作班)以郡降于李荡。李荡对投降郡县加以抚恤,安定百姓之心,随即进攻葭萌,衙博走投无路之下远遁,其所部均降于李荡。河间王司马颙改以许雄为梁州刺史,准备再次讨伐李特之事。 同时,李特又进攻犍为,获太守李恢,以李溥为犍为太守。